后来,文子俞同内学阁士裴昭定了亲。
何昭君在三皇子府一切都好,文子俞时不时拉着文婳去寻何昭君,在三皇子府中倒是没人欺辱何昭君。
何昭君幼弟年纪适合了,便安排了人,将人送去了白鹿书院。文婳寻了一个何家老人,帮着何昭君处理何家事宜。因着三皇子妃的名号,倒是极好处理的。
文婳再见凌不疑是漠北使团入京的宴席上!
这宴席上,文婳是同文子俞一道前来的,湛祯去了使团那处。三皇子携何昭君一道出席。
文子俞拉着文婳与何昭君三人凑到一处去。叽叽喳喳,一时像是回到之前一般。
如今何昭君越发端庄大方,也就同她两人在一起时有些小孩子脾气。
宴席开始。
“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文子俞同文婳坐在一处,场上的歌舞两人无心,便说着话。
“湛祯不用管些什么,若是时间长了,自然可以四处走走”文婳笑着,扯过文子俞手中的酒,到了杯茶给她。
宴席过半文子俞醉了,文婳同宣后说了一声便将人带了出去。
宴会有些闷热,文婳不想回去便一人在这宫中走着。
倚在桥栏边上,看着池中那圆滚滚的锦鲤。夜风习习,吹散了些许酒意!
“裕昌”一声音从后想起,文婳侧头望去,是凌不疑。
从来只着黑衣的少年将军,今夜着了条天青色衣袍,显得不那么冷漠。
“凌将军”文婳站直了身子对着来人行了一礼。
向来背离的人头一次朝着她走来。
“此去漠北,你,想好了吗”凌不疑顺着文婳目光看向那池中锦鲤。
“嗯,成亲后,我们不在漠北待多久,会去到处看看,看一看黑山白水,大漠孤烟,尝一尝凤阳的栗子酥,琅琊的屠苏酒”文婳点点头,细细说着自己此去同湛祯说的事情。
大父大母年龄已大,文婳不可能独留他们在都城中,此去漠北会携大父大母一道出去,成婚后便同他们四处走走,待几年后再回都城。
“此前,年少不懂事,做了诸多叨扰凌将军的事,裕昌再次对凌将军道一声抱歉”将凌不疑只是盯着自己,文婳想想还是对着凌不疑说道。
“未曾”凌不疑盯着文婳看着,她早就长开,幼时便十分可爱,如今更是。
文婳一愣。
“若是从前凌将军这般说,裕昌定是十分开心的,只是后来渐渐知晓,凌将军心中是家国,百姓,裕昌未曾帮到一二却做些细微小事叨扰将军”文婳笑了笑,原来凌不疑也曾记得她做过些什么,那,从前自己便不算太过狼狈。
许是,真的放下,文婳同凌不疑说了许多少时的事。
说寒冬腊月,凌不疑将掉落这湖中,起起伏伏时被凌不疑救起,从此小女娘便一心一意缠着这个救命恩人!
说春日,凌不疑习书,她扒在窗边叽叽喳喳。
说夏日,一度怕马的她,央求着7岁的少年教她学马,最后从马上摔了下来,如今左小臂还有一道疤。
说秋日,于长秋宫,粉色的木棉花树下,小小少年在温习书本,她拉着文子俞拿着木棍打着树上花朵。于一场粉色花语中,看着少年怒目然后离去。
说冬日,少时的他们几人打雪球,被少年郎一个雪球打哭了,哄了许久都止不住的她。
说了许多,甚至有些她以为凌不疑不曾记得的,他都记得。
看着面前人眼中她略带不解的复杂情绪,文婳心中一阵酸楚。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幸一声音打断了桥上两人思绪,寻声望去。
星眸灿灿若骄阳,墨眉入画,月华下的,是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
“过往不可追,正逢年华,裕昌在此祝凌将军秋绥冬禧,顺颂时宜”
凌不疑好像看到6岁红着脸颊,眸中续满眼泪的小女娘,将将学懂这句话便跑来同他说着,说他是第一人。如今再说这话确是要奔向他人了。
“葳蕤福祉,延彼遐龄。”直至看不见那背影,凌不疑才将那话说出。向来,挺立脊背的少年将军,难得的弯了腰。
裕昌公主同湛祯的婚礼很快就开始了,因是联姻,本应该在长秋宫出嫁,可是宣后病倒了,便在越妃娘娘宫中出嫁。
何昭君早早同三皇子一道前来,念着几人相识,三皇子便让何昭君陪着文婳。
何昭君本意拒绝说是自己此前嫁娶不幸,不愿影响文婳,却被文子俞一把抓住,一掌拍想那挺直的背说着“难道我三皇兄不算好姻缘吗”便将人拉着寻文婳。
喜服倒是宫中规制的礼服,红衣上由着金丝秀的凤凰牡丹,栩栩如生。
着了妆,瞄了蛾眉,点了唇。
如墨乌发盘着,两边插着凤凰长步摇,金丝裹着红玉,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碰着少女脸颊,显得有些娇媚。
文婳端着铜镜看了又看,甚是满意“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般臭美”文子俞听着她念出的句子,打趣到。
“我自是极美的,这都城女娘谁有我美”文婳作势重重将铜镜放下,插着腰,趾高气扬。
“好了,快些弄好,免得湛祯着急”何昭君将人按坐着了,将金冠玉簪给人带上,暖红玉的耳坠子透着光亮,显得人都白了些许。
宫人前来禀报,这才将红盖头给人盖上。
红衣素手,锦盖下,莞尔一笑。
何昭君文子俞一左一右扶着文婳出了殿去拜别陛下宣后。
眼见那少年郎,一袭红袍,流光溢彩,容光焕发的盯着这一步一步过来的女娘,嘴角擒着一丝笑,眸中星河流转。
宫中拜别了陛下与宣后,又的特许拜别汝阳王,湛祯这才得以牵着人,将人送入马车。
两邦交接过后,这才缓缓驶出宫中,都城 出来城。
一行人浩浩汤汤与城外等着。一眼望去一片红色,士兵腰间系着红绸,“文”字旗,迎风飘扬。
时辰到,乐声起。婚队启行!
姑苏陪着文婳在马车上,出了城后便将盖头取下。姑苏将湛祯吩咐的吃食拿上来。
“着一队暗卫先行护卫”凌不疑不曾送文婳,他于城墙上看着那红色远去。久久不曾离去。
“是”梁邱起领命,拉着梁邱飞一同退下。
“少主公现在在做什么,裕昌公主已经嫁人了,少主公是发现喜欢裕昌公主吗”梁邱飞看着还盯着前方不曾离去的将军,挣扎着哥哥拉着自己嘟嘟啷啷。
“不想领军棍就闭嘴”梁邱起看着自家弟弟这个嘴,是真的想给他缝起来的。
“喜欢?”凌不疑听到,不曾做什么反应,只是背着的手一再握紧。
裕昌,离开了。
曾经他心中压着仇恨,便一点也不愿理会裕昌,他想,他并不喜欢裕昌这样,娇蛮无脑的女娘的。
对程四娘子那般聪颖,独立的女娘子他是有一丝好奇的。
于是,上元节,他救了程少商。
生辰宴,为了程少商,闯了女眷席面。
后来他才知晓,上元节那日,裕昌是被人推入水中的。他以为,又是裕昌的手段看了一眼便离去。
才知,裕昌因为落水,生了病,昏睡了几日。
裕昌生辰宴,他竟一次都不曾给她备礼。还毁了她的生辰礼。
然后,裕昌对他说,汝阳王府不欢迎他。他以为只是裕昌气话,不曾想,裕昌是当真的,那日守门的几人,杖责后遣送出府。凌不疑再不曾踏入汝阳王府。
后来,裕昌亲自请旨愿同漠北联姻,因为那人满心满眼皆是她!
再后来?没了后来!
他们不再有后来!
不再有中秋守着他的人,不再有上元节请他一逛的人,不再有年节时给他备礼的人,不再有生辰时给他备礼物的人。
什么都不再有!
凌不疑终于成为了文婳的过去!
此别两人在无任何交集。
文婳去了漠北正直8月,漠北一片盎然,文婳到还是适应,大父大母来了漠北见到她出嫁后便辞别南下游玩。
如今漠北王是湛祯兄长,手段颇为厉害,遂倒是没什么需要湛祯操心的,于是两人一天跑着跑那,没多久便见漠北逛了一遍。
此前,文婳多居于都城,未曾见这般辽阔的山水,如今见了心境一时有些开阔,从前是她着了相了,居于一方天地,如今才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文子俞传信来,她与裴昭年底将成亲。
想来是裴昭同行送文婳来漠北,花了几日抓着的那白狐有了作用。也是那时文婳才知晓,在漠北,男主送白狐与女娘便是想同她在一起之意,难怪那时文子俞要,湛祯只说让他夫婿自己去抓。
未曾想,文子俞婚礼还未到,都城便出了一件大事!
凌不疑“弑父”,屠了凌家满门,
于朝堂上道出自己是霍侯遗孤霍无伤。
说了十几年前的孤城一案。
彼时他们在琅琊,尝了屠苏酒。
听闻消息的文婳,看着湛祯。一时未曾反应过来!
孤城案就此得以昭告天下。
后来,文帝与三皇子多方周旋竭力保下凌不疑性命,以罪臣之身褫夺封号流放边疆!
值得说的是太子重用外戚,优柔寡断,任人唯亲,,私调兵符,造成大祸被废了。三皇子成为新太子,而昭君成了太子妃!
湛祯被漠北王派了些职务,休闲日子就此结束。文婳同湛祯回了漠北待了一段时间。
大父大母在江南待了一段时日后,书信与她们,想着一路南下,湛祯派人暗中保护,便一直同他们有着书信。
边疆与戾帝残部,不曾间断的打着战。漠北也拉入其中,湛祯为了子民,也上了战场。
再次将人逼退百里,终于难得的停了战。
文婳便去寻了湛祯。
五年后,凌不疑被昭回京。
封了异姓王,可带剑上朝,此次封号比之前更甚。朝中些许老臣想着自己女娘便动了些心思。
宫宴过后回了府,凌不疑拿着酒一杯接一杯,今日陛下特地找了他询问他婚事,还寻了许多女娘画像同他看,他应着,拿了回府。翻出酒来就在这庭院中喝着,朦胧中看见。
“你是十一郎吗?长的真好看”一个软软糯糯的粉藕团子跳到小小少年面前,歪头好奇一问。
“凌不疑,今日中秋,我做了月饼,你可要尝尝”稍见姝色的少女,提着一食盒,见着少年,眼角微扬。
“不用”少年冷声拒绝。
少女一闪而过的失望,却还是仰着明媚的笑将那盒中糕点放在他的桌案上。
“凌不疑,今日上元节,你陪我去好不好”一袭金丝白衣的女子拿着两盏兔儿灯,于府前期望的看着少年却还是被拒绝。
一袭红衣女子只是推开大门的一脚便有一箭自女子面门而来,若不是身边婢女手速快,或许女子便那般站在那里。
女子腿软倒地,仰着头看着她,好不委屈。
凌不疑眼中闪过裕昌所做的事,这些事中竟无一次他好声相待的。
凌不疑为何,哪怕年少相伴,也不值得你好言相待吗?
那些将明未明的思绪,此方浮涌,烧的他心中难受。
梁邱起进来时,只见一人趴在那桌上,手中拿着酒,口中喃喃着“裕昌”
叹了口气,将人抬进屋去!
又是一年上元节!
梁邱飞,梁邱起陪着自己主君与高墙上看着这星汉灿烂,万家灯火。
“那是…”梁邱飞指了指那桥上,一身水蓝裾裙的人,还欲说些什么,被梁邱起拉住。
凌不疑,不,如今该叫霍无伤了,自然看见了那人。
那人拿着一盏兔儿灯,身旁有一男子抱着一小女娘,那小女娘手中也是一盏兔儿灯。
文婳抱着自家女儿,将她要的糖葫芦买了给她,见湛祯还未过来,便想着先去酒楼等人。
“阿母”小团子还算有心,将糖葫芦递给阿母,示意阿母先吃。
“谢谢安安”文婳笑着咬下第一颗糖葫芦,抱着小团子走着。
自那年出嫁后,文婳已经有六年不曾见到霍不疑了,她只是同文子俞与何昭君书信中知晓一二。
如今再见,少年将军已经是霍侯爷了。
“霍侯爷”文婳对着来人点点头。
“裕昌,好久不见”霍不疑哑着声,看着面前人再看向她怀中的小女娘。
文婳嫁与湛祯后,未曾一直待在漠北,除却湛祯出征那次,两人都是在一起,一路游行,三年前得了一女名唤湛祈安。
文婳同怀中眼睛转来转去的小团子说着这是霍侯爷,叫他“霍叔叔”
“我可以抱一下嘛”霍不疑看着那眉眼与幼时文婳极为相像的小女娘,轻声问到。
文婳将人递过去。因着对湛祈安放羊,倒是使得她一点也不怕人。见阿母将她递过去,她也扑腾小脚伸手去抓那叔叔的衣襟。
霍不疑抱着人有些僵硬,他未曾抱着这般柔软,弱小的小孩子,感觉一用力便碎了。
“不用那般小心,她不舒服会叫的”文婳轻笑,调整着霍不疑的抱姿。
梁邱起同梁邱飞跟在身后,两人眼神交流,若是十年前主君同意婚约,如今怕是就是这般光景了,一家三口。
湛祈安倒是个自来熟的,抓着霍不疑的衣襟一路上见人猜灯谜她要那莲花灯让人去猜,一会儿有喜欢那面具着人去买。文婳几欲生气,见着有人撑腰倒是大胆起来。
将人带到张记酒楼即昔日的田家酒楼,就见一男子在那门口等着人,见文婳后眼睛都亮了。
同文婳道别后,霍不疑再一次回到城墙上。看着那一家三口一路远行最后融入人流中。
都城上,孔明灯燃起,是无数人的思念,愿望。
这星汉灿烂,万家灯火,终究是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