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出嫁后,沈知沛的任令也到了。孤城!
文子衿听闻孤城时,不曾说些什么,只是汝阳王妃有些激动。
是啊,但年以为只是寻常一场驰援,谁知最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汝阳王妃不曾去过孤城,只是如今人老了,孙女也要嫁人了,时不时会想若是儿子儿媳在,文子衿又会是那般模样,汝阳王府又是那般模样。
文子衿自己想了几日。定不下心来,还是沈知砚猜着文子衿的纠结,劝说文子衿可以去看看的。毕竟人总是要面对,然后向前看的。
中秋团圆后,沈知沛启程,文子衿携大母一道前往,此次约定一月归期,到时候便该好好准备婚礼的事了。
沈知意和着林逸之前来送人,说着她们准备去游玩一番,许是会去孤城,到时候可聚上一聚。
文子衿挥手告别,放下帘子握着大母的手任由大母靠在肩上。
孤城,幼时去过一回,直到孤城案后便再也没去过。如今不过是完成一些该完成的事情罢了!看着一旁匣子,文子衿敛了眉。
由我送你归家!
文子衿安顿大母后就带着红昭和几个小厮独自出门,表兄今日便要与孤城官员见面,文子衿便说着自己出来逛逛。见着文子衿带的人,沈知沛还将随便的一个随从派给文子衿这才放心文子衿出来。
夜幕降临,来往的小贩也多了起来,文子衿瞧着各种不曾见过的小吃玩物,难得的逛了一会儿。
路边有捏泥人的小贩,文子衿看着这老者手脚极快三两下就捏好了小人,递给面前坐着的两个孩童,极为相似。
“女公子可要捏一个?”老人见文子衿一直看着便开口问到。
“有劳了”文子衿坐到方才小孩坐的位上,端端正正的坐着。
“女公子不必如此拘谨”老人笑笑,拿出粘土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同文子衿说话。
“您做这个多少年了”文子衿见老者速度还是快的,便开口问到。
“四十多年了”老者看了看文子衿的面相,手下动作不断,却还能回答文子衿的问题。
“女公子看着面生,是来探亲?”老者问到。
“是也不是”是来探亲,只是所探之人皆已不在人世。无人可探了!
“孤城如今有许多好玩之处,女公子倒是可以到处游一游”老者对着文子衿说。
三言两语便将泥人塑好,现在只是在等着上色。
“大父”一清脆的声音传来,寻声望去,是一红衣小女娘拿着一个灯笼,朝着这边跑来。
“这是我孙女”老者见文子衿好奇便说道。还叫小女娘叫文子衿阿姊。
小女娘如今十二了,难得见到一个好看女娘好奇的盯着文子衿来回看了又看。文子衿对她微微一笑。
“她……”文子衿欲言又止。
“娘胎里带的,如今这般模样已经算好的了”老者见着拿着灯笼转圈圈的孙女叹了口气。
“医士如何说,她父母……”
“她叫熹微,是她阿娘取的,出生那日正是孤城破之日,能活到这般大已经比许多人好太多了”老者叹了口气似乎又看见了那年满街血腥,到处都是尸体的模样。
能活下来,比大多数人幸运!
孤城破,文子衿袖下的手握紧了,那年死了多少人又死里逃生多少,能活着本就是个幸运了,“会越来越好的”文子衿对着老者说道。
拿着泥人文子衿同老者告别,看着手中的泥人,眼前来往的人们,喧嚣之中,孤城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回头看了眼倚在大父身边的熹微,文子衿回了府。
沈知沛已经同当地官员见过面,这时候正在家中,沈知沛的居所是当年阿父阿母来时所住之地。
沈知沛怕文子衿触景生情,便想着开解开解文子衿,只是文子衿自己却没太多反应。实在是那时候文子衿太小。如今的她也只是记得阿父阿母模样,其余的与父母之间的趣事大都模糊不清了。文子衿见过沈知沛后便去见了大母,将自己在街上买的糕点给大母试一试。说着明日带大母去街上走一走,看一看,如今的孤城很好的!
回到自己房中,文子衿让红昭会去休息,洗漱好后,则是坐在软榻上,手中是孤城县志。
当年孤城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人都忘不了那几日,遂为了感念逝者,便撰写了这本书,其中大都是记载逝者生平,部分写了那日发生惨案,孤城人都记得这件事。
霍翀将军便在其中,不知是何人所注,书中写那日叛军攻城,霍翀将军携霍家满门抵抗敌军,却有其效,只是一日,霍家被人杀害,霍翀将军彼时还在军中,待到人赶回来时已经是遍地尸首,霍家除在军中者,从老到幼,女娘幼子,仆从皆未逃过。
所幸,如今孤城的繁华并未辜负那些逝去的人。生者在努力活着。
介氏。
文子衿见着这个姓氏还是仔细瞧了瞧。世家贵族中并未这个姓氏。而写上这本书的大都在孤城中牺牲。
介氏,是百年清贵世家,因不满戾帝统治,当时的第二十三任家主,原是戾帝朝中一文官,见朝野腐败,民不聊生,便辞了官,来了孤城,家中孩子不在入仕,直到文帝打天下时,天下大乱,瞧着文帝许是个可以为民的,便也拍了祖中子弟入伍。只是孤城围攻时,曾有敌军想要收买介家,谁知介家家主觉着戾帝不堪为帝,将这消息告诉了霍翀将军。可是孤城破时,霍家之后便是介家,敌军本欲让介家归顺,如此其余世家便也会归顺,只是介家气节,家中除外嫁女及入伍几人,其余472口人,全部死于敌军手下。
只是除开孤城志,孤城老人,世人大都只记得霍翀将军,不曾记住介家气节。
文子衿看完后,只是感叹介老先生气节,惋惜那472口人,这天下战事,苦的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白骨,可被人记住的又有几个!
文子衿同大母一道出去,去了孤城人所立的祠堂,其中是当年孤城破时所牺牲将士。阿父就在其中,倒是一直有人来往。文子衿从众多排位中找到了阿父的。指给了大母看。
能有人记着逝者时时拜念,未被遗忘,倒是叫汝阳王妃有所安慰。
文子衿倒是和汝阳王妃在这好好待了几日,时常带着汝阳王妃去逛,看着这来往喧嚣,汝阳王妃终是有些安慰的,文子衿也知晓了孤城志上的介家之事。
话说当年除开外嫁女和入伍的,介家满门牺牲,后来入伍的也在战场上马革裹尸。那些外嫁女,是否确有其事也被人们怀疑,只是印象中介家一女曾嫁入都城一富贵人家,是真是假,却无从考究。霍将军府自然是有人修缮的,不忍为了百姓牺牲的人家破,城中百姓自发的为其修缮家中,为那些满门覆灭的家族点一盏灯,燃三柱香。介家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两三年来,介家有个不知名的背后人,从知州那里确认自己是知州后人,将介家接手过去,只是对介家修缮一番,雇了些下人,却无人见过这个介家后人。
文子衿泛泛了解并不深入。本着在这等沈知意她们然后一道回去的,谁知前几日来信说是路上耽搁了吧。文子衿看着时间,只好回信说自己带大母先行回荣阳了。沈知沛不放心,还是叫了几个有武功的仆从陪着文子衿一道回去。
这期间文子衿也给沈知砚寄过书信,只是这两次都不曾回过。便是以前也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文子衿心跳得厉害,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便和着大母一道回来荣阳。
沈知砚回都城述职。
这是舅父给她说的。
述职?一旨召入都城,写的述职。可几个月前沈知砚才入京述职,地方知州哪有这般快又述职的。
文子衿细细问了舅父才知舅父听见消息,三日前,凌不疑私自举兵围了凌家,灭了门!
灭门在战乱时常见,可是在如今几近太平的都城中位居高位的凌阳侯被灭了满门,哪怕是战功赫赫的陛下养子也是难逃一死的。这是对当权者权威的挑衅啊!
如今沈琼打探到的消息便是凌不疑入了狱,一派支持处死凌不疑,三皇子文子端着和一派尽力斡旋希望救出凌不疑,文帝也是两头为难,一边是老臣,一边是十一郎,所以这事如今在都城沸沸扬扬的却还是没个定论。
可沈知砚并未出现其中,文子衿拿不准沈知砚其中扮演什么,但是觉着和沈知砚有所关系,便同舅舅说了自己猜想,想要回城一趟,舅舅听闻后要同文子衿一道回去。
话说文子衿这边是没消息,谢知玥那边是有消息但是递不出去!
谢知玥,谢知沛同沈知砚交好,这事父亲知晓,凌不疑屠门后便叫了她回家一趟,说是沈知砚被叫入宫中,许是和凌不疑之事有所牵连,只是谢知玥的消息如何都传不出去。
依着他们那个陛下偏心的样子,沈知砚怕是拿来挡罪的。这边谢知玥她们焦急的打探消息。
这边文子衿一日未整修便同舅舅一路回都城,大母和舅妈赶后。
两天一夜,终是赶到了,只是城门口有士兵检查,极为严格,入城队伍已经排起长队。
“来者何人,速速停下”一队士兵将踏马而来的文子衿,沈琼围住。
实在是凌不疑出了这事,但是他的部曲好些在外,如今人还在牢狱中,那些老臣说是怕有人劫狱,这才严查的!
“裕昌郡主,文子衿”皇室都有一块玉佩,独特纹理,背后刻其名字,文子衿也有,那士兵将玉佩接过跑去拿给长官看,毕竟他可不知道这些。长官接过后仔仔细细看了,便也一道去见了文子衿。
“末将拜见郡主”方才还围着的人皆对文子衿行礼。
将玉佩给文子衿递上后,恭恭敬敬送文子衿入城。
这文裕昌郡主与凌不疑将军,到底还是年少情深,听说这郡主都订婚了,差不多还有三月就成亲,可是凌不疑出了这般事,这郡主居然赶回来了。怕是有另外一番造化了。
守城将士看着文子衿骑马离去的背影如是想。毕竟从来不曾听说裕昌郡主会骑马。
文子衿入城,如一滴水滴入热油,瞬间炸开了锅。
都道裕昌郡主对凌不疑真就这般情深,如此关头还是回来了,可是听见沈知砚也在这事中的人,不由得有些好奇,文子衿是为了沈知砚还是凌不疑。
谢知玥听到消息便和夫君匆匆赶来汝阳王府。将这几日的所有消息告知了文子衿。
“便就如此荒唐为了养子用臣子去抵罪”沈琼听完后都听出这陛下便是想要将沈知砚拉到凌不疑这船上,怕后续会为了保全养子将人拉出去。
“元起怕是也参与其中”文子衿听完后说道。
孤城志中介家幼子怕是就是沈知砚,他说瞒着自己的事怕就是这件事,当初派人去调查孤城时,凌不疑曾说过除了她还有人在查孤城。有些消息怕是沈知砚给凌不疑的,这才叫凌不疑那部下说出沈知砚。
“那该如何”谢知玥问。
“带我入宫见了陛下在商议吧”文子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