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安诺,孟宴臣又去商场办了私事,等回到办公室善后已经临近傍晚。许沁给他留言要去望乡,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把电话拨出去,许沁没接他也就挂了。和父母吃完晚饭回到家,孟宴臣终于打通了许沁的电话,许沁轻描淡写地不愿意多谈,孟宴臣也没有多说。
手机微信一直响,孟宴臣才发现肖亦骁拉了个群,他洗漱期间群聊天几百条。肖亦骁在组织大家捐款捐物,安诺把一份可能需要的物资清单发到群里,孟宴臣这才知道:韩延一直资助一支民间救援队伍。孟宴臣前一刻还在担心的安诺和许沁已经投身救援工作,他有什么好儿女情长的,还是做点实事转移注意力。
第二天安诺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桌上那个没打开的小礼盒旁边有个大鞋盒,不用问也知道是孟宴臣让人送来的,安诺遗落在楼梯间的鞋已经找不到了。倒不是安诺败家,刚处理完裙摆脱掉鞋,还没来得及弯腰捡就被人群推着往前,安诺想着不至于丢了就记住楼层号跟着人群往下走。安诺看了看鞋码,正好是她的号,孟宴臣还真是细心。
孟宴臣:两次见你穿这双鞋,应该很喜欢,我给你挑了双一样的。
安诺:谢谢,但,昨天那双我第一次穿
孟宴臣:大概我记错了
安诺:你上一次看到的可能是灰色黑色渐变,这一双是灰色墨蓝色渐变,差 别细微;
孟宴臣:那还有什么渐变色是你没有的?
。。。。。。
安诺放下手机,终于还是伸手拿过昨天孟宴臣用来道歉的礼盒:几颗小小的“矢车菊”蓝宝石散落在黑色的绒布上,浓重的蓝色中透着一种朦胧的紫色,有着天鹅绒般的质感。阖上盖子,安诺把这件事从心里揭过去,但只是揭过去,她再也不会主动除非看到孟宴臣的坚定。
受安诺影响,孟宴臣这几天都回家住,陪着父母。孟宴成亲身感受到母亲对许沁的挂念,他半夜回家时,双手紧握地看着重播的地震报道。这天早上又在播地震新闻,孟怀瑾还挺自豪毕竟表扬的是自家女儿,只有孟宴臣愣在原地隐隐觉得不妥。
吃早饭的时候孟宴臣一直在走神,付闻樱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他解释自己走神的原因:“这两天因为物资捐赠也看了一些救援资料,我记得,如果胎儿还活着,母亲应该是能抢救得过来。”
付闻樱和孟怀瑾对视了一眼,他们了解孟宴臣,如果不是肯定他不会说出来。三个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付闻樱当机立断地说:“不管现场指挥官是谁,这件事再传播下去对沁沁还是会有影响,我先跟媒体打个招呼看能不能把消息撤了。”
孟怀瑾点头赞同妻子的安排,他补充:“沁沁那边先不要说,这个很难界定,如果有事也等她回来再说。”
付闻樱又想到她本来的想法,她对老公和儿子说:“不管是国坤集团还是你本人,甚至你的那帮朋友都出资出力,一定要好好报道。”
付闻樱见孟宴臣要拒绝,她补充:“这是在转移媒体注意力,万一将来这有隐患,在名声上好歹功过相抵。”孟宴臣妥协,他有种隐隐的担心,这次的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蒋母也看到了新闻,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找了视频倒回去看了几遍,她不敢相信她的儿子居然在欢呼庆祝的人群中。蒋母虽然是商人但因为丈夫的原因,觉悟很高,立刻把这件事情告知丈夫。蒋母自我检讨说:“都是我太纵着他,他的性格还是适合在机关搞研究,下基层和三观不正的人共事,轻易被带偏。”
蒋父倒是明理,他安慰妻子说:“凡事都有利有弊,在电话里不要提,免得他分心。今天约一下诺诺,你我都不方便出面,交给她我们放心。”
蒋母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掩着面,带着哭腔说:“你说蒋裕是不是还记着当初的事,那时候他伤心了很久,这次他这么做是不是在怪我。。。”
“他敢?!”蒋父一脸严肃地说:“他要那么不知好歹就不配当我们的儿子,你要相信我们细心教养的孩子不会这么糊涂,你也不要责怪自己。”当初蒋母怀着老二七个多月的时候,全家出游遇到交通事故,护着七岁蒋裕的蒋母遭到撞击受伤严重。严重的连环交通事故导致救护车迟迟无法到达现场,还好安全气囊及时弹开,受轻伤的蒋父第一时间爬出汽车,去后座救妻儿。在司机的帮助下蒋父堪堪把蒋母从车中移出,第一组救护人员赶到。救护人员第一时间救治孕妇,发现她心跳呼吸骤停立刻对她进行心肺复苏。在黄金四分钟里,蒋母恢复了心跳,缓过来的蒋母顾不上还在出血的自己以及肚子里的老二,让救护人员先救蒋裕。
蒋裕那时候额头受伤,伤口比较大,血几乎是喷涌而出糊了他一整张脸。蒋母牵挂着蒋裕,硬挺着等蒋裕脱险了才昏过去,等到医院的时候老二已经保不住。她的身体也受了很大的伤害,之后再也不能怀孕,蒋母用了好长时间才走出阴霾。
蒋母缓过神来,查了很多相关知识,也问了相熟的医生。她对蒋父感叹:“还好这许沁和蒋裕没成,这种活阎王,我们蒋家消受不起。”
安诺在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也很震惊,胎儿还不能称为法律上的“人”,不管什么情况下,抢救孕产妇才是第一要务。安诺是感性的,她无暇去顾及:为什么许沁一个烧伤科医生能凭听诊器一下子听到胎儿的胎心;凭什么靠心跳和脉搏就判断孕妇已经往生且救都不救;凭什么罔顾胎儿需依赖母体才能存活的医学常识。。。她觉得难过和悲哀,也于心不忍:一个孕妇在无麻醉的情况下被生生剖腹取子,临死前还要看着一群人举着带着她的血的孩子欢呼。在即将成为母亲之前,她先是一个人,先是她自己。安诺都不敢想那个母亲是何等的绝望:就这么躺在血与泥中,开膛破肚地看着本应该给她第二次生命的人,在欢呼新生,而不是哀悼她的离开。
肖亦骁叫孟宴臣跟他一起去灾区送物资顺道看看许沁,孟宴臣这两天心里一直膈应着,他不想去。孟宴臣看到新闻觉得不妥后,自己查了资料,又忍不住和安诺沟通。
安诺那时候的声音很淡很淡,她说:“我持股的一家医疗器械工厂就是做胎心仪的,我们一直在精进技术,妇产科医生跟我们说:即使用仪器也很难一次找准胎心。是要多幸运多草率多鲁莽,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些欢呼的人又是什么心态。”
肖亦骁还是想劝孟宴臣一起去,他说:“先不说沁在那,安诺也要去,你怎么不去?”
孟宴臣猛地回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又问了一遍:“安诺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