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高级病房在三楼。赛罗进门时她正昏睡,她的肌肤白得
病态,缠绵不愈的重疾磋磨着她,连骨头都磨细了似的,一张脸盘窄
小得可怜,深深陷入软枕中。
赛文高薪聘请的护工伺候得尽心尽力,纵使是处于不能自理的
状态,妈妈仍旧洁净得体,病号服散发出柑橘香,一条羸弱的小臂
自病号服宽大的袖口伸出来,上面的针孔密密麻麻的。
赛罗用指腹在叶红君的小臂上抚了抚,眼睛酸涩得发疼。
她正在打一种进口针剂,一针两万多,虽难治愈,却能延续生命。
然而,尽心尽责的护工、疗养院、续命针剂全是钱。
赛罗有个账本,赛文为妈妈治病花的每一笔钱他都端端正正
地记在上面,打算以后慢慢还。然而数字浮升速度之快使赛罗渐渐从
惶恐到木然。
若赛文良心尚存,他本该无条件地给予他们援助。
他辜负过他们。
赛文是赛罗的生父。
年轻浪荡时,他因一时情动,赌咒发誓要与小门小户出身的妈妈
共度一生,甚至不惜教唆她放弃学业随他私奔。直到她冒
天下之大不韪未婚先育,婴儿的啼哭声与贫穷的重压才渐渐碾碎了赛文的认知。
联姻、门当户对、家产…他像是初识这些词汇,悔不当初。他
是锦衣玉食的阔少,受不得苦,他毅然回祖宅磕头领罚,央求母亲遮
掩丑闻,并在一年后听从家族安排与名门贵女联姻。
妈妈哭过、闹过、哀求过,咬牙放下矜持抱着襁褓中的赛罗撒
泼打滚过,但终究无力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