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瞬间疯狂的涌入体内，迫使狂跳的心脏不停的萎缩。我甚至能感受到血管被一寸寸撕裂，剧烈的痛楚从心脏直直冲向天灵盖。
眼皮突然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只是这一刹那，等眼神再次对焦，那双温柔的眼睛早已不见了踪影。
机器不在嘶鸣，医生们暗暗松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仍就沉重。
其中一个轻轻的摇了摇头，整理一下抢救时凌乱的衣服，转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直到所有医生出了房间，旁边凑上来了几个护士，动作迅速的给我穿上了新的蓝条纹病服。
用圆形贴片粘在身上的各色导线在刚才的急救下乱成一团麻，使得护士们的动作异常艰难。
这些人干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脑子里只有被电击时难耐的痛苦，以及那人消失时，突然浮现的无助与迷茫。
像是在汹涌的大海上沉浮的一叶小舟，处在迷途中没有方向，眼前只有灰暗的天地和翻涌的大浪。
我一直都在白雾之中，金黄色的阳光都是幻想。
我仍然楞楞的盯着他曾经站着的地方。
灵魂深处蓦得传来一阵惊悸，好像有什么在生根发芽。
过去恐怖惊悚的回忆又开始隐隐涌现。
但这次，没有那抹淡淡的白色，
也没有那阵能为我撕开恐惧的凉风。
母亲早被医生赶到了病房外。
她抬手捂紧了嘴巴，细细的抽噎却止不住的从指缝溢出，在楼道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中显得异常无助又不堪一提。
老人本就不太笔直的脊背深深的躬了下去，瘦到只有包皮的左手撑住膝盖骨，腰部抵在墙上，成了如今唯一能依靠的支撑点。
盘起的银发在医生的推耸中变得凌乱，毫无章法的垂在脸侧，却被豆大的泪珠粘成一簇一簇。
她开始回想自己的颠簸的一生。
丈夫病逝，父母与亲家也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自己没有工作，没读过书，找不到工作。只能靠微薄的社会救济金生活。
生存异常困难，她只有父母留下的一栋老房子。
但她只能咬牙坚持，因为她和老伴有个5岁的女儿。
女儿年纪小，因为营养不良，身板还没有3岁的小孩长得壮，再加上她体弱多病，更是为困苦的家庭雪上加霜。
因此，每每在昏暗的小巷中，总会出现一个削瘦佝偻的身影，顶着满天苍蝇，忍着高温发酵的恶臭，翻着垃圾堆捡废品。
在40度的高温下扛着比自己还重的沙袋，不停用满是补丁的布衣抹汗，在灰尘飘飞的工地爬两三遍楼梯。
即使自己在扛沙袋时折了腰，她也舍不得花几十块钱买膏药，只是默默地擦上为数不多的猪油，然后再跪地扯着包公头的裤脚，哭着求他不要开掉自己。
老伴走了，她一直不想独活，但当锋利的刀尖抵上心脏，脑海里会突然浮出女儿因为营养不良而变得蜡黄的小脸，瘦巴巴的，却总喜欢对着母亲傻乎乎的笑。
握着刀柄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菜刀重重的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她沉默的收拾狼藉。然后悄悄抹掉眼角的泪。
这样的日子过了5年。
她在苦难中被女儿和解脱反复拉扯，性格变得忧郁沉默，女儿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祸从天来，女儿突然得了幻想症，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甚至有着生命的威胁。
医生说，这是父母遗传的问题，她女儿有妄想易感基因。
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不顾形象的在办公室大闹，被医生厉声呵斥——再闹，就不给你女儿治了！
那天，她站在病房楼下，左手死死攥着病例，每天对着工地的灰尘，以及精神的严重内耗，她的脸布满了沧桑和皱纹。
这个沉默忧郁，从没有哀叹过生活艰难的女人，第一次指着蓝色的天空，竭力嘶吼。
……这些，都是，为什么啊
今年，她56岁，上个月刚过生日。
普通人会在黄昏和老伴子女出门看夕阳。
她却在黄昏时刻，蹲在女儿的病房前崩溃的毫无声息。
每分每秒，都有生命悄无声息的变成尘埃。无数医生护士从病房前穿堂而过，白色的衣角在视线中飘飞，如同天使挥动的双翼。
此刻，紧闭的房门传来把手扭动的声音。
她听到动静，充满红血丝的眼球稍稍扭动了一下，灰败的眼睛突然烧起微弱的亮光。
老人立刻放下捂嘴的手，枯瘦的左手一撑，将颓败的身子支起，同时抬起右手抹掉眼角的泪。
一瞬间，她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脸上又浮出温柔忧郁的苦笑。
然而转身后，对却上了几位医生严肃惋惜的视线。
刚刚勾起的弧度一下变得僵硬。
死死压制的泪意猛得决堤，她下意识用手的抹了一把脸，不曾想这一番是徒劳用功。
此刻气氛一时静默，医生们将脸埋了下去，像是在为病房里的人哀悼，以及给予这位母亲沉默的安慰。
但他们没有时间，不可以为任何一个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所以，他们低着头，沉默的侧身绕过老人，转身抬腿奔向下一个现场。
四方狭窄的楼道尽头是一扇打开的玻璃窗，外面是医院特意为病人建造的花园。
这时正值黄昏，窗外树荫葱葱，新生的绿叶随着清风恣意摇荡，连空气中都是充满生机的花香。
有丝丝缕缕的金黄折射进来，悄悄的撒在洁白的地板上，映出了一道道脚步匆忙的影子。
光线从窗边开始蔓延，路过一个又一个安静的病房，直到母亲的绣花鞋尖前，它却像触碰到了什么，始终不肯再移动一分一毫。
老人垂着头，消瘦的身板靠着白色的墙壁渐渐滑下，直到将身体紧紧的蜷起，布满皱纹的脸庞被埋进膝窝，将所有表情隐藏起来。
她双手合十，将掌根抵在头上，对天花板做出无声虔诚的祈祷。多年的劳累，让老人手上的皮肤松弛又皱巴。
……如果真的有神明
那个小小的，紧紧蜷缩起来的身影开始小幅度抽动。
……请你，救救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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