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刹,佛刹,你来救救我”
陈河有一个比碗还要大的杯子,他用来泡牛奶喝,他傻乎乎地说要长高,于是每个月都会买奶粉,每天晚上一袋。鹅黄色的陶瓷杯被他认认真真洗过,在灯光下杯口反射出一串暖黄色的光。杯子在佛刹家里,陈河也在佛刹家里。
自从遇到佛刹之后,陈河也会常常去他家里睡几晚上。他们不干什么,佛刹也舍不得干什么,日子过得也舒坦。陈河发现,有佛刹的日子总是特别开心,这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苦。他总喜欢偷偷摸摸看那人,陈河的病是不见好的,却因为佛刹的出现而减少了很多痛苦。不知道是他当真很想活下来还是佛刹每天晚上都盯着他吃的药起了作用,就算是大把大把的药,只要他看看佛刹,瞧瞧那人要紧的样儿,那药就一点苦味都没有了。佛刹长得俊得很,看得陈河心里头酿出了一窝滋滋甜的甜白酒。
吃过药后,陈河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泡他的牛奶喝,他买的是最便宜的那种。奶味几乎没有,尽剩下甜味儿,齁甜。佛刹老是喜欢凑过去让陈河给喝一口,甜得发腻。随后骂骂咧咧。您这是喝奶呢,还是喝糖精水呢?陈河不说话,含着杯沿,眨巴眼睛看他。佛刹哪里见得他这样,头撇过去,脖颈子红了。
图书馆这些天一直有个奇怪的人,那人身材宽大,皮肤黝黑,上面穿一件发了黄的白T恤,斑斑油迹付之而上,脖子上戴一块水滴状的石头项链,玉石那种,价值似是不菲。往下,一条缩腿西装裤,一双黑色皮鞋。油腻腻的穿搭,怪,怪得很。关键是这人还和陈河有点交集,但也就是某天早晨,那怪人喝醉后睡在花坛边上,陈河怕他着凉便叫叫他,哪成想,他猛地睁眼,死抓着陈河的手腕,盯着陈河看了好一会儿。沙哑的声音问,“你叫啥?”陈河愣愣,还是礼貌。“陈河思源”
之后,那天那人就常来图书馆,每次都让陈河碰上,每次来都不说话,就瞪着陈河看,看得他心里头发毛,却又没敢说什么,只是礼貌性地浅浅一笑会给他,又忙自己的去了。
眼看着,风吹吹,雨下下,太阳落,月儿又爬上山头。陈河和佛刹又过去了一个月。佛刹对陈河太好了,要星星,要月亮,他也背着楼框,架着天梯,给人摘了来。恨不得陈河的一呼一吸他都去给人吹吹热,怕这瘦得跟枯柴一样的小陈河着了凉。陈河想,他是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的,他只是想跟着佛刹,想要佛刹陪自己久一点,一点点就好了。他只是贪恋佛刹身上的温度,热烈又柔情。而佛刹这唯一的似水柔情全给了他陈河思源一个人。
这个月刚发了工资,因为佛刹承保了陈河大半部分花销,他每个月还完原先的贷款还能剩下个百八十块钱。陈河想着,还是应该给佛刹送点东西的。好像自己在他那里,除了味道什么都没留下。就,就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杯子吧,私心作祟,这样就是一对的了……
时针转转,滴答滴,再看已是十二点了,如果再不走,门口那保安大叔又该来催了。
今天,陈河是极其开心的,哪怕是天色渐晚,哪怕是天公不作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也全然不在乎。他想,他已然变成了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人了。
佛刹给他打过来一个电话,是问他下班没有,要不要去接他。陈河推辞“我要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到”。平时,陈河已经学会了有什么事都会和佛刹只会一声,所以有时候一个人去找他,佛刹也不是太担心。
找到夜市里一家小便利店,这儿鱼龙混杂,人声嘈杂。陈河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一点儿也不喜欢,一分钟也不想呆,他只想快点卖完杯子回去见到佛刹。一想到佛刹,陈河的脚步又轻快了些,数着地砖走着,像只欢快的小兔子。雨滴答滴答又落在地砖上,续而,几双黑色皮鞋又落在上面。
心满意足,陈河捧着小盒子往回走。“陈河思源” 一声沙哑又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他回头看,又看见了那个奇怪的男人。这是自打那天遇到后,那人唯一一次和自己说话,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的衣服没换过,不知道多久了,身上有一股酸酸的味道。他开口和陈河说话的时候,可以看见牙齿上还附着着黄黄的什么。陈河不自觉地退后了些,还是问他有什么事。
“你和我睡一觉,多少钱?”
陈河是一愣,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恶心与恐惧,心里藏着的东西有什么漏了出来,一时间,他张口却蹦不出半句话来,抱着盒子的手抖了又抖。
那男人等他回话有些不耐烦,又说道:“装什么呢,你睡不睡啊?”
“不。”陈河下意识就是跑,于是他转身,随即往夜市里跑,他想,人多,那些人也不敢做什么。
终究是他太天真,他脚刚迈出两步,手腕就被其中一个大汉扯住,怎么甩都甩不掉。陈河慌了,他奋力挣扎,用尽全力却一不敌三,螳臂挡车。
“小表子,你跟我在这儿跳什么?你天天对老子笑那么yindang,你他妈不就欠干吗?”
陈河想出声反驳他,嘴上却蒙上一只大手,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手里的盒子在他尽力反抗时候掉下,砰的一声,那个胖乎乎的杯子碎了一地。耳边满是污秽不堪的语言和恶心的笑声,和十岁那年的影子重合。黑色的雾气弥漫上他的眼睛,他看不见了,耳边依旧很吵,他全身都在颤抖,还是无时不在挣扎,只是,什么都是徒劳。
这样,陈河被连拖带拽地搡进了别处。哪里?一个公园。哪个公园?和佛刹遇见的那个公园。他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他也还是在努力挣脱他们的控制。双腿朝外不停地踢着,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把鞋子也弄掉了。那些壮汉,他们的手臂快要陈河的小腿那么粗了。陈河呀,太瘦了,瘦的像夜市里头丢在地下被人踩来踩去的竹签子,轻轻用点力,说断,也就断了。
那个单薄的少年被拽进了草坪上哪个隐晦的角落,陈河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了,还是抓住了一丝开口的机会。
“我不……”哽咽的嗓音未能落下,陈河就感觉到脸上被啪地扇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耳朵嗡嗡作响,半张脸都麻了,好半天才感受到火辣辣的灼烧感。再接着小腹就又挨了一脚,他刚才站起来,就又被踹得摔倒在地上,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心脏也好像随之而来落下,再也没有跳起来过。
手机被他们掏出来扔掉,嘴里被塞了一团什么,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一件一件褪去。恶心的手在上面摸索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为首的男人粗暴地把人翻了过,去双手反剪在身后,他用力,把人按在墙上,伸手开始扒陈河的裤子。陈河怕极了,他想用脚去踹,而他的脚踝被两只手握着,他一点也动不了,他的喊也喊不出来了,他什么都不敢想了,眼前漆黑,什么光也没有了。
*******************************************************************
这座城市的雨还在下,雨愈下愈大。淋死了草地上一颗刚从地里长出来的小绿芽,原先嫩绿的叶儿,被雨水一滴一滴砸落,烂进土里了。
***************************
******************
陈旧的河流,流不动了,流尽了,干枯了。
……
*******************************************************************************
远远地看着像一个死人,近近地再看更像一个死人。
陈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佛刹抱在怀里的,不知道佛刹说了什么,不知道现在是几时。他的眼睛是黑黢黢的,仅仅就是黑黢黢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声音是极小的,轻飘飘的。他说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就是要这样对他?他的眼睛好痛,快流出血来了。
他用力抬起手来,搭在佛刹的手上,问他。
“佛刹,你还要我吗?”
雨停了,他感觉额头上又落了两滴水,是什么,是不是他的佛刹哭了。对不起,让佛刹担心了,佛刹,对不起。
“佛刹,我这样,你别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