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城,奉江畔。
红帷帐拢住的软轿经过白石桥,路过城北的一处七进大院,这般气派的宅院,是太宗皇帝赏赐给两朝重臣南中大将军柳颉的府邸。
红轿上坐的,是柳颉的嫡长女柳千姝。
偏巧风吹开了血红的帘子,露出一张皙白的脸,与柳叶微红的眼睛,单是抬眼轻轻一瞥,便美得不可方物。往日的将门嫡女,如今已沦为南苑乐坊里供人取乐的头牌娘子了。
然这一瞥,她瞧见了门前匾额上刻着两个字‘孙府’。
过往烟云,今非昔比。
孙府,孙泽。
他是红轿美人从前的夫婿,那个没有情爱,满腹算计,忘恩负义的夫婿。如今他青云直上,居于自己曾经的家中,柳氏却惨遭灭门,父兄无辜横死。
多年前,柳千姝还被世人称为名门闺秀的时候,孙泽还不过是初到雍京的寒门举子。两个从不相干的人突然成婚,十里红妆铺去孙府,送亲的礼乐响彻雍京。
在那之后,孙泽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往后更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直到柳千姝的丫鬟告诉她,手底下的家奴在南苑乐坊见到了姑爷。
那日,三驾的大车直奔城西的南苑乐坊,柳府的下人丁奴侯在门口已多时,远远见到大车过来,神色凝重的向前去迎。
柳千姝下车一言不发,跟着小厮绕到了南苑乐坊的后门,避过前院的风尘气,走到后边贵客住的上房。
这地方质朴柔婉,连楼梯的扶手都是上好的紫檀木,屋顶是同王府一般的琉璃瓦盖。那瓦盖的莹光晃了柳千姝的眼,险些没有看到坐卧在纱账后面的一对男女。
柳千姝眼看着孙泽躺在那头牌娘子的怀中吃酒,心头一颤,紧抓围栏上的扶手险些乱了方寸。
好不才子佳人,好不琴瑟在御,仿佛自己才是多出来的那个。
里面的人娇滴滴的问:“孙郎准备何时将我接回孙府?我置身风尘,很难保全自己,如今妈妈逼得急,再就要受不住了。”
孙泽何其怜悯的看着怀中人:“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怀中的佳人急了,一把推开孙泽:“我都等了两年了!你初到雍京可不是这样承诺我的!我自知身份卑贱,不堪比肩于柳家小姐,那我做个妾也做不成?!”
孙泽急忙哄住身边人,生怕她大些声响便嚷嚷得满城风雨:“如今我若纳了你,依着柳家小姐的脾气,是绝不能容的。说不定,还会将你乱棍打死。这叫我如何舍得?”
那美人眼里噙着泪花,忽而变得明艳起来:“不是说她肚子里怀的是野种?又不是孙家的亲骨肉,不若你下毒毒死她!再者等她临盆时候,劝那稳婆手慢些,活活将她拖死?!”
“你总是心急。”孙泽宠溺的点了下那女人的鼻尖,认真的说道:“他们柳家就快到头了!她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你再忍耐些时日,我风风光光的,八抬大轿迎你进门做正妻!我将柳家御赐的南海宝珠给你作聘!”
“孙郎猜我信还是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