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段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
手机里传来原凑的声音:“哥,你检讨写完了吗?”
原凑在屏幕前静静等待,始终没有听见段序的声音,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哥?”
“靠!”
对面传来暗骂声。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家伙是一字没动。
在游戏界面里,突然冒出段序挂机提示。
段序将手机随意扔在床上,连滚带爬地跑到书桌前。
他抬手随便抽了一张空白的纸和一支笔,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什么写什么。
检讨嘛,认错而已啦~
段序对于这件事可谓是信手拈来。
他握着笔,大脑与手同时配合,飞速运转。
仿佛在高速公路一般,笔头都快被擦出火星子了。
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终于完成了这项大工程。
他放下手中的笔,转着写到发酸的手腕。
等到手腕的酸痛感没有刚刚强烈时,他拿起旁边的凉白开给自己灌了几口。
骤然间,才发觉夜已入深。
家里的卧室是落地窗设计,他将这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看着楼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几乎每家店都是24小时营业。
与此相比,街道上的车辆稀疏地就像快入冬的树枝,只剩一两片枯黄的叶子还在苦苦挣扎。
周围皆是高楼大厦,它们将那些小超市遮挡住。
在这么多金枝玉叶中,他却注意到了那平平无奇的巷子和那老旧的小卖铺。
是昨天下午与他遇见的地方。
小卖铺很小,位置还很偏僻,但高楼并没有把它抹去。
段序看得入神,许久,眼神才逐渐清澈。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伸懒腰的同时还不忘打个哈欠:“啊——困死我了。”
他不清楚现在几点了,但肯定很晚了,早就精神疲惫的他趴到床上倒头就睡。
次日,他拿着满是歪扭字迹的检讨,手持着话筒,站在红旗下。
他念得磕磕绊绊,经过一夜的时间,他现在已经认不清自己当时写的字了。
“我是高二三……高二六班的段序。”
台下传来窸窣的笑声。
原凑站在队伍倒数第三个。
他啧啧啧称奇:“我待在这一年多了,才知道高二三班还有一个段序。”
照着段序这样的速度,恐怕要读一个上午。
教导主任站在一旁,听的直扶额,再这么读下去后面的流程还要不要了!
看着站在升旗台上闹笑话的段序,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下来。
段序了然,匆匆读了几段,就大步流星地走回队伍了。
在后面憋笑的原凑看着向他走来的段序一脸茫然。
等到段序站在他前面时,他压低声音:“三千字,就…就这么读完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下来的?”
“宁骡子让我少在那丢人现眼摆手势让我下来的。”
原凑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作声。
眼看着升旗仪式快要结束了,他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拍了拍段序的肩膀:“你那三千字检讨借我观摩观摩。”
段序十分大方将那几张纸向后递给原凑,顺便还附加一句:“你爸爸我的检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懂的。”
身后的人先是沉默几秒,最后十分赞同的回答:“确实,毕竟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亲眼见到甲骨文。”
原凑翻着检讨,紧锁眉头,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堪称你为现代甲骨文鼻祖!”
他将手中的检讨还给本人,用着采访的语气:“请问,您是怎么创造出现代甲骨文的?是否愿意传授您这门艺术?”
“只需要花5块钱,段爷一对一辅导。”
原凑轻呵一声。
“大可不必”
这个冤大头谁爱当谁当,反正他原凑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
段序也学着原凑的样子:“不知好歹。”
说罢,段序转身用手指戳了戳前面的江仅,向前面凑过去。
他笑嘻嘻的问着江仅:“哥站在上面的样子是不是特帅?”
江仅被段序厚脸皮惊的语塞。
“你可以去刮一下脸。”
“啊?”
段序呆呆地看着江仅的后脑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江仅话中的意思。
等他悟到话里的意思时,他不满的抱怨:“一点也不懂得欣赏。”
语音刚落,队伍就开始向前走动。
段序便毫无忌惮地挪到江仅身边。
队伍呈现出前面井然有序,后面乱成一团的画面。
听着旁边叽叽喳喳的段序,江仅从开始的敷衍到不耐烦,他睨了一眼段序,终于开口:“你说的不累吗?”
段序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
明朗的笑容挂在他脸上,回答着江仅的问题:“不累啊。”
“我累。”
说罢,他加快步伐跟上快要甩掉他们的队伍。
段序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没有再次追上去。
不一会儿,原凑就凑到段序身边。
他忍不住问出从刚一开始就压在心底的疑惑:“你跟江仅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看起来很熟吗?”
此话一出,原凑就立马反问道:“难道不熟吗?”
可能段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面对江仅时,他总是表现得很热情。
甚至给原凑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段序则给了原凑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吧。”
随后,他快速的走进教学楼,留下了风中凌乱的原凑。
“什么叫‘也许吧’?”
看着段序悠闲的走楼梯的背影,他陷入沉思。
原凑边走边想,所以他到底什么意思?这是熟,还是不熟?
知道看到坐在锅盖位置上的许漾他才回过神。
他瞪大眼睛,透露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坐在旁边的许漾。
他指着许漾,音量瞬间提高了几倍:“你怎么坐在这儿!?”
震惊的样子像极了炸毛的橘猫。
许漾不以为然地耸肩,解释道:“老陈调的。”
“不信!”
原凑几乎是脱口而出。
许漾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转头看向江仅:“老江,你说是不是?”
可江仅十分不给面子,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下。
看见江仅没有要帮忙的样子,而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老江基本上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原凑狐疑地盯着许漾,许漾的眼神没有躲闪而是光明正大的对上他的视线。
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撒谎后心虚的样子。
无懈可击的表情,让原凑暂时相信了许漾的话。
但他迟迟不肯坐下。
他,原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一个许漾。
直到上课铃打响了,他才肯磨磨蹭蹭地坐下。
化学老师顶着一头油亮的光头走进教室。
今日他难得没有戴他那顶最爱的假发,班级的每一个人多少看着有点不习惯。
化学老师进来的一瞬间,段序好像看见一个大灯泡走了进来。
还是一个具有安眠效果的大灯泡。
段序将书全都堆在桌子上,觉得老师应该看不见才安心睡觉。
眼尖的化学老师一下就瞅见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段序。
他放下手中的练习册。
拿起粉笔头子,瞄准段序的脑袋,挥舞着手臂,一下将粉笔扔了过去。
一瞬间,粉笔在空中飞驰,精准的扔到了许漾的头顶上。
被误伤的许漾不解地抬头看向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尴尬的笑了笑。
紧接着,他神色严厉的将睡梦中的段序叫起来回答问题。
段序迷迷糊糊地站起身,题目连看都没有看,张口就来:“选C。”
周围的同学低声笑着,有些想笑不敢笑的人憋红了脸。
原凑颤抖着肩膀,憋着笑,小声提醒:“大哥,神他妈的选C,这是填空题。”
化学老师被气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江仅,你来说说这道题。”
江仅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跟段序一样没有看题目也没有听课。
“x+√5。”
有卧龙处必有凤雏。
化学老师的火气在听到这个回答的一瞬间“噌——”的一下往心口烧。
他拿着教材气势汹汹的往他们那走。
他拿起两人的练习册,瞬间被气笑了:“语文练习册和数学练习册,我化学呢?是被你们吃了还是被你们拉了!?”
他朝门口指,吼道:“出去站着!”
到外面的段序瞬间精神,开始不安分了。
轻悄悄地挪到江仅旁边:“难得罚站一次,感觉怎么样?”
“凑合。”
“咱就不要傻傻地站在这儿了,走!”
说罢,拉着江仅蹲下,两人躲在窗户底下,悄咪咪的走过教室。
段序抓起江仅的手就跑下楼。
“哥带你体验一次难忘的罚站。”
江仅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你是要去网吧?”
“不是,这个点儿宁骡子估计在墙边蹲着呢,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那你是要去哪儿?”
段序回头瞥了江仅一眼,卖着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
后来,两人停在一座废旧的花园大门前。
段序轻车熟路地爬上墙,他跨坐在墙上,向下面的江仅伸出手。
“我拉你上来。”
江仅没有搭理段序,他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墙建的不高,于是他踩着木箱子,双手撑着墙,轻松爬到墙上,一跃而下。
段序看着已经越过墙的江仅,将在外面的一只腿跨过墙,双手放在墙上,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着落。
他抬手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面前的江仅。
“不赖嘛!”
“彼此。”
江仅从越进来就打量着这花园的环境。
花园的杂草已经有他的小腿一半长了,有些树枝上还结着蜘蛛网。
一看就是已经荒废很久的园子了。
“这个园子是一直关着的吗?”江仅问。
段序带着路,边看路边解释:“没有,它两年前还是开着的。”
他停顿一会儿,“我听上一届说,这里晚上灯光很暗,有一个女生在这里被甩了,她当时穿着白裙子,化了妆,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妆都哭花了,结果碰上了来散步的校长,你猜怎么着?”
他转头瞟了一眼江仅,见对方没有接话查的意思,他就自问自答起来:“校长当时直接被吓尿了。”
“所以他把花园关了?”
“嗯,一关就是两年。”
他的话跟他的步伐一块停下了。
江仅看着他蹲下身子,一瞬间又站起身,转向江仅,他拿着不知什么东西猛地向江仅伸去。
伸过来的瞬间,段序贴心的配了个音:“轰!”
江仅反射性地头微微向后扬,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待看清眼前的是一只小猫后,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小猫看着面前的人,喵喵叫着,好似在卖萌。
他看着面前想努力往他这儿蹭的小猫,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江仅将段序的手推开,评价着段序的行为:“幼稚。”
段序听见笑声,将小猫收了回来,他咧着嘴,眼中满是惊喜。
“你笑了!”
听见段序惊喜的喊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段序没有在意江仅的变化,他再次蹲下将手中叫个不听的小猫放下。
他点了点小猫毛茸茸的脑袋,眼睛看着蹭着他手心的小家伙,却对着江仅说:“你笑起来比你冷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
江仅也蹲下来。
小猫看见江仅蹲下,它离开了段序的手心,屁颠屁颠地跑到江仅的脚边。
它像蹭着段序一样蹭着江仅,样子可爱又谄媚。
段序看着毫不犹豫离开他的小猫,故作吃醋的样子,在小猫的脑袋上狠狠地戳戳点点。
“看见一个帅哥就跑,你个渣猫!”
小猫像是有听懂了一样,冲着段序奶凶奶凶地叫着。
“这个小家伙居然不怕生。”江仅看着活泼的小猫说。
“它可牛了,之前还敢和狗叫嚣。”
江仅看着小猫的眼神温柔的快要摊成一滩水。
段序能看出来江仅真的很喜欢小动物。
他扬了扬下巴,说:“怎么样?跟我来这一趟不亏吧!”
江仅挑了一下眉毛,不可置否地点头。
段序没有像之前一样一直说个不停,这会儿,他难得的安静。
他静静地看着江仅逗猫,这是他第一次从江仅的脸上看到这么温柔的表情。
他的模样本就出挑,只不过常常冷着一张脸,缺少了活性,温柔起来的样子更加夺目,于此不同是好似有了人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