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是“遇见”的补叙/插叙呢。)
是四一年的事吧。——前几天在中国的朋友家过年,午夜,满天的烟火绽开来,最艳丽的那一朵,带着流苏,光亮映着靛蓝的天,像矢车菊的丝丝花瓣,与那时是一样的。
那时,波兰已经清扫完毕,我们在那里的一家酒馆。从酒馆的玻璃窗内就可以看见外面的烟火。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是我们的国庆吧。”他一边答着,一边在我面前变出一朵向日葵,一朵矢车菊,是纸花,很好看的比例,绿叶相依。
烟花在靛色的空中绽开绚丽的花朵,璀璨的火光映在我们的脸上、发梢。 “这样的时间会有多长?” “永远。” 我环着他的脖子,他搂着我的身躯;甜丝丝的,热恋的亲吻啊,总把人的思绪引入幻想,带向美好的远方。 “爱是什么样的?”他有问过。 “这样,永远的,幸福的。”我们都以为,我们能回答。
然而,半个月后,又是一场‘烟火’,将我们撕裂开。还是艳红的火花,在空气中爆开,炸出黑白混杂的烟,熏昏人眼,看不清一切。 “我要走了......” “我知道。”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都无法决定的。硝烟将我与他的红线烧焦,再炸断。
“对不起,对不起...”他扛着枪。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一样。
那晚的烟火将美好故事的纸团烧作灰烬,连渣都不剩了。 看着我们间的边界越拉越长,我和他 都不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无可改变。
匿在草丛,蜷在战壕,略一抬头,子弹便从盔边飞过。
我端着枪,已近麻木,泪水顺着脸颊淌到手腕上、枪托边,我却不可一动。只努力地眨眼,将泪水拧干,不许让它模糊我镜内的视线。
“不要哭泣,不要哭泣...”—炮火已在眼前的天边映亮。 “擦干泪吧,擦干泪吧...”—在鲜血浇灌的土地上坚持正义的抗争! 瞄准,我将子弹放入枪膛,拉栓,我的指扶上扳机,扣下,我将蛋壳退出,再上膛......每次都很难熬——我怕。 不过总算好了,任务完成,就在焰火的掩护下快撤退吧,快撤退!
我最终逃离了烟火,逃离了那 美好的象征。远处的白磷殆尽,近处的白磷即将开始燃烧。再晚些 就会被照亮,成为众矢之的。
我从未想过我将会如此害怕烟火,在绚丽的花丝下,我无地自容。
那天他赠予我的花仍在我的口袋里,不过因为战火的蹂躏,她的花瓣早已纷落,解散成再接不起来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