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狂野的奔跑在坚硬的主干道上,两旁的行人都着急忙慌的将自己摆摊卖的东西收起来,唯恐这个小祖宗将那些瞧着就鲜翠欲滴的红柿子给踩坏了。
马上有一位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紧紧的抱住马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去,落个半身残废了。眼睛想要闭住,却又怕着畜生直接撞到墙上去,只好勉强睁开,嘴里还大声的向两旁的行人道着歉:
“抱歉啊,黛西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啊,安乐伯父,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请原谅我,米切尔夫人,我保证,我会赔偿的!”
少年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那紫金色的瞳孔都缩成了一点,他看着前方一列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肤色,但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因为……要撞上了!
少年害怕的闭紧了眼睛,他已经可以想到当自己被踩成一滩烂泥的时候,自己的母亲会有多么悲伤了。哦,还有那个严厉的父亲,他肯定会把头上紧身的头发都揪掉的。少年想着,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灵魂体,飘在半空中等待天使的降临了。
但是,天使没等到,反倒是他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一个怀抱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掩盖住了那呼啸的风。或许是风已经停了,少年已经感受不到那刀割一般的刺痛了。
他听着周围人嘴里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不由松了口气。
米洛西缓缓睁开眼睛,不出意外马已经平息下来了,这是一件好事,但父亲会生气的。因为,他看着眼前的那双手——黝黑。
这种黑绝不是晒的,所以米洛西断定帮助他的是一位黑人。这也是父亲会生气的原因所在了:黑人是低贱的,他们不配和高贵的白人待在一起,黑人待过的地方连空气都会被污染,因为他们是邪恶的。只有地狱的使者和恶魔会接待他们,接待他们生来罪恶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罪孽深重,是用圣水都洗不干净的,他们的灵魂都在透露着肮脏,那是上帝给予他们的惩罚,是他们罪有应得。
想起父亲告诉自己的话,米洛西有些不知所措,这个黑人救了他,可他是个黑人……
背后的热量突然消失,清凉的风吹走了那一丝烦躁,他看到下边伸过来一只手,抬头望去,便撞见了一片蔚蓝的天空。透过那双眼睛,他好像看到了茨德伯夫口中的大海,一望无际。
米洛西愣神了片刻,那位小哥已经将他从马上抱下来了,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米洛西听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还有小哥的一句自我介绍,“我是塔可。”
米洛西下意识的回话:“我是米洛西,天呐!你的眼睛可真漂亮!”他近乎痴迷的望向那一双湛蓝的眸子。
他可有些意外的看着米洛西,一个富贵家庭里的白人小孩,对一个黑人说“你真漂亮”,他现在有些觉得这人是个先天性的智商障碍者了。
出于礼貌,塔可还是回复到:“谢谢你的夸奖,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听到这话,米洛西很是自得地抬了抬眉毛,那张荧白的小脸上扬起自信到臭屁的表情:“那我当然知道!”脸上下意识的露出得意的微笑,那双特别的紫金色眼眸流溢出星星点点的光彩,像极了夜空中横亘的一条银河。
塔可也发现了那双漂亮又独特的眼睛,惊叹了一瞬后又恢复了原样。深深看了一眼矜贵的小公子,缓缓的朝队伍中走去,不出意外还不等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一条牛皮鞭便袭了过来“啪”的一下抽到了塔克的背上,一道骂骂咧咧的声线响起:“卑贱的黑种猪,妓女养的玩意儿,谁让你脱离队伍的!”
随着一句句责骂的话语,狠厉的鞭子也破空而下,抽打在塔可宽阔的后背上。破布料做的衬衫不能起到任何缓冲作用,火辣辣的痛感一条条从脊背上传来,不用想也知道,弱则皮开肉绽,强则一命呜呼。
鲜红的血液点点滴滴的渗透出来,染红了本就算不得洁净的衬衫。丝丝缕缕的痛感从皮肉上渗到骨子里,上方的咒骂依旧没有停止,塔可跪趴在地上,用力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一丝痛呼。
虽然他是个奴隶,但他绝不接受奴役!
大脑因为出血和疼痛已经没有办法再思考了,塔可现在只觉得好冷,美洲太冷了。他想回到温暖的家乡,在面包树里找水,洗洗身上的疲惫。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可他是个爱干净的人。
塔可感觉自己快要昏倒了,美洲的太阳可真毒啊。
在他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已经麻木的身体无意识的抖若筛糠,汗水渗出浸湿了全身的衣裳。后背的伤口,想必已经发炎了,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昏昏沉沉间,“他多少钱?我买了。”是米洛西。
塔可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