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红楼——
酒醺花目,回眸如故。
崔成听到声响,缓缓回头,他看到尤怜那忸怩不安的样子,不知怎的,竟与皖宁的模样重叠。
尤怜娇羞的低着头,抿着嘴不知怎样开口。她扭捏的从身后拿出一块手绢,递给崔成,透红着脸,轻声语道
“这是我用暮云纱绣的手绢,别名,罗帕。”
【罗帕:两情相悦之物。尤怜绣的罗帕以绿色为主色,并以长竹为引,在左下方处绣‘竹’,而在右上方处绣‘成’。】
说罢,尤怜又娇羞的低下了头,盼着崔成能接过罗帕。
崔成看着递上来的罗帕,一时愣住了,垂着眸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只轻轻说了一句
“你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用暮云纱绣出了罗帕?”
“不算多短...”
尤怜有些窃喜,脸颊更加发烫,她微微抬起眸,抿着嘴,娇羞又稚嫩的她在微光的照耀下,显得楚楚动人。
可她的娇羞却与皖宁极为相似,崔成下意识的微微一笑,尤怜更加欣喜,鼓足勇气将罗帕向他偷偷递过去,轻声试探道
“崔少爷?”
“皖宁...”
崔成突然唤了一声,尤怜的脸顿时僵了,她心头一颤,双手一抖,心中产生了可怕的想法。
崔成见对方愣住,渐渐反应过来,揉了揉双眸,皖宁的虚影才散去,尤怜双眸泛红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尤怜苦笑一声,试探道
“皖宁?是谁呀?”
“抱歉,我看错了。”
尤怜心头一凉,笑容也装不出来,脸瞬间垮下来,她极快的闪着眼,匆匆收回了罗帕,颤声道
“我和她...很像吗?”
崔成一愣,心虚的垂下眸,尤怜有些崩溃,她忍着悲情,颤声道
“初见之时,你的灼灼目光,是在透过我看她吗?”
尤怜突然质问起来,崔成更加心虚,还是低着头不敢应声,这让尤怜更加恼怒。她睁开那双水润的眼瞳,盯着崔成,死死攥紧罗帕,字字念道
“我尤怜,生而独立,绝不活在任何人的光辉下,也绝不做替!”
崔成心头一震,抬起眸看她,他不知是感到愧疚还是什么,在看到尤怜滴落的泪水后,他心头猛颤,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尤怜最后失望的垂下眸,缓缓转身离去,手中抓的罗帕也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装醉的锦瑟偷偷看了崔成一眼,见他发愣,又转过头继续装醉,心里却在推想花娘和皖宁。
晨曦来临,白雾未尽。
锦府——
过完锦夫人的生辰,尤怜就要同司怡回家去了,她早早在房间里收拾好随行物,便瘫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手里的罗帕。
她的思绪沉溺在过去,心里泛出丝丝叹意。她自言自语道
“一针一线,尽显细腻。”
“一颦一笑,醉云梦醒。”
她嘴角不禁上扬,转眼又念道
“暮云纱拟作傍晚的彩霞,做工不易,却是不俗。”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尤怜无力的打开门,来人却是锦弦,只听他轻轻说道
“司姨和阿娘让我来帮你,你可还有未收拾好的?”
听到这儿,尤怜知道肯定是长辈们瞎牵线,硬要把自己和锦弦凑一对,她有些烦躁,无奈说道
“姨表哥,我阿娘的玩笑话,信不得。”
“我知道。”
锦弦没有犹豫,只是冷冷的看了尤怜一眼,也毫不避讳的继续说道
“但他们是长辈,我不能违逆。”
尤怜愣了一会儿,又很快反应也过来,慌张的解释道
“但情感之事,不能顺从啊...”
“我不明白,身为晚辈,我们只能全凭长辈做主,她们既然说让我娶你,那我便娶。”
尤怜慌了,但她始终认为锦弦对自己是没有非分之想的,事已至此,若是两人还是将此事闭口不谈,或许真就成真了。
她深吸一口气,很认真的说道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是需遵循自己而论,若是不从心而择,仅凭他人三言,你便不是在选择,而是在将就。”
锦弦一怔,抬起眸看向尤怜,冰冷的双眼添了几点火色。但他有些迟钝,疑惑道
“你不想嫁于我?”
“若是两情相悦,成亲自然是好,但若是一厢情愿,就不要强人所难。”
尤怜又抬起眸,看着锦弦的双眼,继续说道
“而我们两者皆非,何必相凑?嫁给你只是个荒唐的玩笑,是时候制止了,你我今日说清,再同阿娘道明,这事便可以过去了。”
说罢,又进房间拿上自己准备好的包袱,同锦弦离开。
幸好,锦夫人和司怡很好说话,司怡终生不嫁也是因为没找到心之所属,她赞同尤怜的话,也将希望寄托于两人。
处理好这事后,锦弦虽不明所以,但能感到一丝轻松。待自己和阿娘送走两人后,锦弦的侍从轼公却走上前来,严肃道
“大少爷,药堂来了位大客户,需要你前去商谈。”
大客户一般都是从药堂直接去猎猫所,药堂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听了这话,锦弦有些紧绷,望了一眼身旁的阿娘,她只是冲自己和蔼地笑了笑,轻声道
“去吧。”
锦弦下意识的点点头,便同轼公离去了。
幽冥都——
两人刚打开猎猫所的大门,一个带斗篷的人影便出现在眼前。
锦弦刚想搭话,圆台里的花娘便端起一杯刚泡好的茶,只见她递给斗篷人,敬道
“尝尝。”
斗篷人接过茶,漏出了苍老的双手,花娘轻轻瞥了一眼,又看到这人身后的锦弦,便挂上礼貌的微笑。
锦弦满脸冷傲的走近圆台,见茶壶旁放着的一般草屑,又在不经意间看到一旁翻开的《奇经》,明白过来她一直在读书。
轼公也走近花娘,斜着眼说道
“大客户来临,你还是出去为好。”
花娘一愣,这个斗篷人一直没漏出自己的真面目,也说只见锦弦,来猎猫所干什么,是有关猫类吗?花娘还没弄清楚,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她连忙看向锦弦,见他不说话,她直起身子向轼公问道
“我不是猎猫所的人吗,你有什么权利驱赶我?”
轼公这才直视她,满脸不屑,花娘不给他反驳自己的机会,又转身走向圆台,斟了杯茶,递给锦弦,笑道
“大少爷才有话语权吧,商议大事,茶水必定不缺,对吗?”
锦弦并未接茶,也不看她,只垂着眸,轻声说道
“轼公是长辈,你该听他的。”
这话就让花娘尴尬了,她有些不悦,无奈的望了轼公一眼,放下茶杯,便出去了。
她刚出去,锦弦便用奇力屏障隔绝。一旁的斗篷人喝完一杯后,又拖着低沉的嗓音,问道
“可以,再给我喝一杯吗?”
轼公同锦弦相视一眼,随即伸开手示意随意。正当轼公为他斟茶时,锦弦盯着方才花娘为自己斟的茶而愣神。
随后,他便拿起杯,轻抿了一口,回味了片刻,悄悄用舌头舔了舔薄唇。
外面的花娘走在幽冥都里,心里有些忐忑,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锦瑟。
她见锦瑟从街边的一家走出,还时不时回头望那家,心里生出疑惑,唤了他一声,他才侧过头看到了花娘。
花娘疑惑的走到他跟前,见他神色慌张,质问道
“你在干什么?”
“呃没事,你这是要去哪儿?”
锦瑟有些心虚,而花娘也没急着应答,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正想看他身后那家的牌匾,他又急忙扯转话题,道
“对了花娘,你是不是有个孪生姐妹叫皖宁!”
提到这处,花娘立即皱起了眉,瞪着他,试探道
“什么意思?”
锦瑟见她成功被自己吸引,松了一口气,将头凑向花娘耳旁,轻声道
“跟我去个地方。”
没等花娘反应过来,锦瑟早已牵起她的手离开了幽冥都。
崔家布行——
锦瑟带着花娘停在布行门口,用另一只手挡在额前往里看。花娘偷偷看向被锦瑟抓住的手,本想抽出却又被他牵进布行。
进门后,锦瑟自然放开了手。他看到正在清布的崔成,跑上前招呼道
“崔成哥,我家药堂来了位新主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正说着,崔成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当与花娘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下来。
锦瑟故意观察两人的面部表情,但崔成不知作何感想,只静静地看向花娘,而花娘用那双好像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瞳,沉静的望着崔成,带给他一丝陌生感。
锦瑟走向花娘,故意凑近她,又盯着崔成,笑道
“对视这么久?你俩认识啊?”
话音未落,他又故意冲花娘嬉笑,侧过脸看向崔成,见崔成眉心一皱,才识趣的站直身子,崔成疑惑道
“她是你家新主事?”
锦瑟又看了一眼花娘,挂上微笑,冲崔成点点头。崔成脸上开始出现不悦的神情,皱起眉又看向花娘,花娘接不住他的眼神,悄悄垂下眸。
锦瑟见两人又沉默下去,心里暗自赌了一把,直起腰,挂上笑容,介绍道
“她叫...皖宁。是我家的新主事。”
话音未落,花娘一惊,猛抬起眸看向锦瑟,锦瑟也戏谑的看向花娘。接着,瞥了一眼崔成,笑道
“崔成哥,我听皖宁说,她认识你诶。”
“那便是认识吧。”
“噢~这样啊...”
锦瑟像是掌握了花娘的重大把柄,叉起双手,又向花娘戏弄道
“皖、宁。”
花娘怒瞪着锦瑟,扯出他的手便拉走,并吼道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