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越来越猛,如子弹一般刺入皮肤,我们只好弯腰前行,手指用力按着地上的积雪,防止被暴风吹走。
身体紧挨着寒冷的飘雪,仿佛自己都快成了那千万一片雪中的一片,手上的皮肉被岩石磨得青紫流血。
“前面有山洞!”霍培融大声嘶喊道。
说罢,我们便赶紧趁着这疯了般的雪,躲进了山洞里。幸运的是里面没有狼,也没有蛇,只有我和他。
霍培融在地上的杂草堆里找来了几根木棍和一片树叶,又在那里用手捣鼓着什么。接着走到我跟前,将那尖尖的木棍反复搓动着,然后往里面加了几颗小石子。
渐渐的,烟不断冒了出来,霍培融拿起那张叶子,又小心地加了些树枝进去。他慢慢地往里面吹着气。
空寂无人的山洞里,一簇火种悄然点亮。我们的身躯紧紧的靠着彼此,借此来保持温暖。
“噼里啪啦。”
柴火燃烧着,这那一堆红彤彤的火焰似乎将这隆冬里的凛冽驱散了,让我感到了阵阵暖意。
“我的小丹鸟,在我熄灭之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霍培融轻轻将我揽进怀中,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我们的心跳声。
我轻轻开口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明明知道…我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我却还是想看看你。”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贴着他的脖颈,继续喃喃细语道,“那次我们在海边,你从我身后抱住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我早就爱上你了,爱上了梦里的人,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
无名指上的钻戒,此刻也在黑暗笼罩下,变成了火焰的颜色。
我轻轻抚向他的脸,茫然地看向他道:“培融,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到对方吗?”
“或许吧,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望着被木柴火光微微照亮的山洞顶缓缓开口。
“未来?什么时候来?”我咬着牙根一字一句的质问道。“我不知道在我把你遗忘的那段时间里,你一个人是怎么熬过去的?”
“亲爱的,每件事都会有一个你不得不接受的结果,活下去靠的不是救赎或者释怀,而是…遗忘。”霍培融向我阐述着一个事实,平静的脸上是昏黄的火光。
“可…如果下次我们再见面时,我又把你忘了,我们会不会…就只是过客了……”我的泪水滴到了他的衣服上,哆嗦了好半晌才吐出了这一句话。
“亲爱的,你不会。我会让你再重新想起来的。”他低下头弯下身子,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双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为我擦拭着脸庞上的眼泪,我努力将他熟悉的指纹镌刻在我的脸上。
“如果我们还会再见的话,我发誓,我会护你余下的每一天,你的一辈子……”
“可是霍培荣!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爱……”我一下子撑起身子,扯住他的衣领。
刹那间,伴随着鹅毛大雪,山洞内不断剧烈颤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石头和草木瞬间炸开并翻卷。
山洞上方顿时崩塌,庞大的岩石顺着这积存万年的白雪,嘶叫着死死地封住了山洞口,炸起一股极其寒冷的风与灰尘。
“不好!仪器上数字开始急剧下降了!”
“病人心跳突然减慢到58了,心跳慢了半拍,就怕出问题。”
“快!紧急推入肾上腺素,同时进行心肺复苏。”
“阿姨……钟墨怎么样了?小墨……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小琴……谢谢你啊。”
“没事儿,阿姨。”
我缓缓睁开眼才发现,刚刚掀起的巨大风浪已经将柴火熄灭了,山洞里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霍培融赶紧摸索着木材,准备再次起火,可我却阻止他慢慢开口道:“霍培融,不用生火了,不是我们之前每一次遇到再危险的事,最后都还是活下来了吗?这次……”
“这次不能了。”
“为什么?”
我知道,这世间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最终都会消失,也包括梦。
有的人同一个梦,只会做一次,就再也不会有了。但有的人却能做很久,接连几个星期,很多个月,甚至很多年那个梦依然不会消失。
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想留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因为那梦里什么都有,有蓝天,有大海,有现实生活中你自己想象的一切美好的事物。我有时常常想,在里面度过这一辈子算了。
可能梦里出现的人和事,只是你现实生活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甚至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梦,它像是一个寄生虫,稀释着我们的血液和精神,在深夜中编造各种谎言欺骗我们。一旦我们将它想象成现实的东西……
梦,便开始破损。
可,我不甘心……
再回过神间,霍培融疯了一般地击打着那封住出口的石头,企图将它硬生生的推下山去,可是那岩石依旧纹丝不动。
正当我准备跑去他身边时,只听见他用力一踢,这声音并不是岩石的坚硬声,而是雪的沙沙声。
岩石的左下角的小雪堆突然散开了,留下了一个小洞口,外面的大雪又争先恐后地灌进来,此时洞穴内又开始微微颤抖。
“快来!找到出口了!”霍培融迅速转身喜出望外地向我大喊道。
我激动地朝他笑着跑去。
“你先爬出去。”霍培融拽过我的手,示意我蹲下。
“那……你呢?”我的尾音微微上挑。
“你出去以后,我马上就来了。”他轻声笑着对我说道。
霍培融弯下身子,将身上的棉夹克脱下递给我,嘱咐我将脑袋盖住,以免出去之后被小石 头砸到了。
“你这样只穿件衬衫不会冷吗?”我回头望向了他暴露在寒冷中的皮肤。
“不会,我们出去后安全了,你把夹克还给我就是了。”
“那你一定要赶紧出来!”
“好。”
我趴下身子,慢慢地在那个洞口下匍匐前进,外面的雪不断侵满我的脸庞,眼睫毛上都堆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像冬日的屋檐一般,睁不开眼睛。
身下是寒冷的积雪,可此时我却觉得特别滚烫。
正当我好不容易成功逃离了那昏黑的山洞,竟发现前面早已不是什么山林,而被冻成结冰的江河,我们居然已经逃出了那无尽连绵的雪山。
“这场暴雪停之后,我们就能过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