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浓厚的雾包裹住二人，饶是唐晓翼经验丰富，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方向。

“没信号了。”楚时冲唐晓翼晃晃手上的监测装置，唐晓翼见着了屏幕上头明晃晃的、用红色加粗字体显示出来的“无信号”。

他有些无奈，从兜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抛起，在硬币下落时双手一拍接住。楚时凑过去看，唐晓翼摊开手——反面。

“所以，走哪？”楚时发问。

“东。”唐晓翼回答，随即便一头扎进他们右手边的浓雾当中。

泥泞和潮湿包围着他们。带着枝繁叶茂的味道湿润着肺腑，目之所及的地方尽是斜插出来的枝条和枝干上长着尖刺的灌木，一根根、一丛丛，往更为幽深的地方蜿蜒而去。

忽然来了一阵妖风邪气，他们左侧窸窸窣窣的响动持续了约莫半分钟。唐晓翼停下向前的脚步，侧过身。沉默在一片幽静的林中如丝线一般蔓延。

草丛当中站起一个少女。她不知是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还是蹲久了腿麻，总归身子后仰趔趄了几步。她“诶诶诶”了几声，堪堪稳住身子，站住脚。随即大张着嘴，双眼瞪大，有些差异地盯着唐晓翼和楚时二人看：“你们是活的还是死的？”

唐晓翼被她这话逗得笑了一下，开口道：“你摸摸自己胸腔偏左的地方就会发现自己也是活的。”

没成想，那女孩真很听话地摸了，怔愣两秒后点点头。

“换个问题，你之前见到的都是死的吗？”楚时看她有些呆愣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像活的。”女孩表情真诚，招招手示意他们走到灌木丛里来。她一面为二人拨开拦在路中间的斜岔出来的树枝，一面解释道：“这个秘境也算是不为人知吧，毕竟除了探索者和一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队被困在这里之外，还没有人会到这里来。话说，你们从哪儿来啊？”她话很密，叨叨叨地说个不停。

“浮空城派过来调查的。”唐晓翼尽量简单地回答她。

“这样啊，我就说嘛，”她回过头来，笑得两眼弯弯：“就算是贝爷要荒岛求生，也不会选这种鬼地方。”她拨开一片杂乱无章的伸展出来的树枝，将二人领到一片空旷地上。

四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围坐在一起，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后，一齐回过头来查看。其中一个女孩的胸前别着A级小队的铜徽章，她视线短暂地在楚时身上停留了几秒，眼中神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不明。

“这是天青冒险队。那个胸前别着徽章的是队长蓝乐怡，西瓜头小男生是格里，扎双马尾的异瞳女孩叫熙美岚，噢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刺激她……然后最后剩下的那个女孩子是苏宁宁，你们应该认识，DR.SU的女儿。”她比比划划地一个一个给二人介绍着。随后忽然记起什么，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唐晓翼见她的影子穿行在棵棵耸立的高大的树之间，着急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大概过了半分钟吧，她兴致冲冲地拉过一个神色有些不情愿的少女。她可能与唐晓翼年纪一般大，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低垂着眼。

“这是颜夕。”先前领他们来的女孩说，“我叫林婉，温婉的婉。”

颜夕微微向他们颔首致意，死鱼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楚时。许久，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是浮空城的人？”她黑灰色的瞳孔不知为何有些幽深。

“你们当中不有人也是吗?怎么就针对我一个。”楚时调侃似的回道。

林婉充分发挥碎嘴子的有点，出来打着圆场：“哎呀，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啦，别刚开始就那么剑拔弩张哇，那之后还怎么整啊。”

颜夕淡淡地瞟了眼林婉眉飞色舞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便回身朝着她来前的树后走去。

唐晓翼好像看到，她在憋笑。

“鄙人唐晓翼，幸会。”唐晓翼朝林婉伸出一只手。林婉很用力的回握住了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们见过。就很远地看了一眼。”

她继续往下顺着：“而你——你是楚时。July小队的队员，之后主动申请成为引导者，此后销声匿迹。”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楚时眼前晃晃：“两年。我很好奇——你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们之后慢慢探讨。”林婉长发一甩，小跑着去了颜夕消失的树后。

“她好怪哦。”楚时满脸都写着“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唐晓翼。

“可能……太久没见到活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唐晓翼拍拍楚时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