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01

楔子

民国十四年，围棋之风甚盛，市井传言，有擅七步绝杀棋术者，棋似梅花，无人敌手。

壹

“少爷，少爷！您再不归家温习功课，老爷今日可要罚你！”一位僮仆打扮的小生背着一个搭包，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喘着粗气还不忘扯着嗓子喊两声“少爷”，尽显狼狈滑稽之相。

胡同口，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正兴冲冲地往人缝里钻，若不是衣着华丽，乍一眼更像是哪个胡同里的孩子在这街上胡闹。

“我才不管，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休想再抓我回去背书！”少年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拐进了一个胡同，三拐两绕，再不见人影。

小少爷名梁川跃，取“走马过平川，踏跃歧归路”之意，是梁记商行单传之子，原居于南京，由于父亲工作原因，搬至北平。

父亲梁董珍在城南建了几处店铺，近来琐事居多，国党上层又与父亲交好，本该每日每日抽他背书，如今也怠慢了些，托了一位杂役照管，也任由他去。

梁川跃早已对南京的歌舞升平厌倦，到了北平的胡同里，才觉见了世面，剪纸，糖人，花鸟鱼虫，乐此不疲地穿梭于大街小巷，应接不暇的新奇玩意着实令梁川跃着迷。

顾不得新衣服又沾了灰，手臂蹭掉一块皮，他寻了一条胡同张望着往前走。

这条胡同静悄悄的，偶尔几声吆喝也不过是小贩隔着墙传来的声音，街上的人似乎都上了年纪，不喜热闹，大多捧了一把藤椅坐在院中，微微闭着眼晒太阳。

青石制的院墙爬出一簇爬山虎，叶尖带着水珠，很用力地往上攀。

梁川跃到底也是孩子脾性，不喜老一辈侍弄的花草，盼着胡同尾藏着泥人糖纸，不由加快了步伐。

胡同不长，几十步便至巷尾，再往外就回到商业街。

宁静与喧嚣的交界处，坐着一个人，倚着墙根，似乎在打盹。

此人年龄不大，明眸皓齿，着一身灰黄色制的粗布麻衣，面前置一方棋盘，上有一木板，写道：“壹角壹盘，赢则罚贰角。”

梁川越好奇，走上前，竟是围棋。

篓中只黑白二字，棋盘三百六十一道，仿周天之度数。

梁川跃虽反感“之乎者也”，对围棋之术却尤为热衷，学棋至今八年，同龄人中已鲜有对手，因出神而废寝忘食之事不在少数，父亲也常笑骂他是棋痴。

如今见了棋，便鬼使神差般地坐下，道，“来两盘？”

“一角一盘。”少年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将棋桌上的木板拿下来。

“没问题。”

梁川跃拈子下棋，他惯用黑子先手，棋招突进而迅捷，如烈火焚柴，有破竹之势，与之对弈者，无不折服于其神思敏捷，挥斥方遒。

巷外车水马龙，此处仿若烟火中的尘埃，二人对坐，恍如隔世。

贰

“客人，您输了。”

梁川跃皱着眉，在心中演算数遍无果，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