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深秋的山风总带着一股血的腥味,将灿烂如火的叶轻轻卷离树梢,唯余遒劲的枝晃晃悠悠。
寺前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骨瘦如柴,破烂的衣襟翻开,露出上身新旧不一的伤痕,他的手里攥着一根已经断了半截的木棍,双眼死死盯着寺前的僧人,仿佛深山里伺机而动的狼。
“让开,”他嘴角渗出一线血珠,殷红得发亮。
“佛门清净,岂容你这蛮民在此搅乱?快些滚下山去,莫脏了菩萨的眼!”守门僧横眉执棍,寸步不让。
“呸!”少年扭头吐出一口血沫,瘦削的颧骨如刀般锋利,他右脚慢慢往后挪,沙沙作响。
“慢着!”。
寺门中走出一个圆头大耳的和尚,手里攥着一串红木漆制的佛珠,他双手合十,呵斥守门僧放下木棍,连连念叨着,“罪过罪过。”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打杀是会造业的。”
“你就是住持?”少年站直了身子,眼睛却望向别处,“我要剃度。”
“施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有何事想不开,要削发为僧?”
话音未落,蓦地一声惊鸣,竟有一支箭破空而来,擦着少年面颊而过。
“快抓住那个叛徒!”寂静的山林里忽然有人声喧闹。
少年躲闪不及,面颊被锋利的箭镞划开一道口子,瘦弱的身体竟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施主年龄几何?”住持置若罔闻。
“十四。”
“有双亲否。”
“无父无母。”
“过去是做什么的?”
“给山贼砍柴。”
山下拥出一队人,吆喝着向寺庙奔来,不时喊道,“抓叛徒,抓叛徒!”,转眼便与寺门只有一步之遥。
少年站在山贼和主持之间,无助得如同一只幼兽。他咬着牙,盯着慧幽不说话。
“臭和尚,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我们山贼家里事,那贼娃子抢了我二两黄金,你识相点让开,不要不知好歹。”领头的山贼勒住马,似乎有些忌惮门口的武僧。
“上苍有好生之德,一切缘分皆由天定,寺中人少,缺一个砍柴人,希望施主高抬贵手,卖贫僧一个面子。” 慧幽轻声,从怀里拿出一颗物件,置于地上。
山贼用刀挑起,却是一枚人参,他冷哼一声,“臭和尚,这事情没完。“
秋风飒飒,卷起住持的衣角,他看着山贼渐行渐远,双手合十,道,“救人一命,善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伍
“有欲则念入狱,无欲则念归我佛。我希望你今日入寺,能断了痴念,一心向善,赐你法号无妄,谨记为师教训。”
无妄刚入寺,自然无权进讲经堂讲经,平日便干些砍柴大水的杂事,也不必背诵晦涩难懂的经文,按理说刚受了住持恩惠,又净做些清闲事务,怎么也该老实本分些,可不过三四月的时间,无妄就把这寺闹得鸡犬不宁。
躲懒,打架,偷盗,他像一匹狼一般在这一方佛门圣地撒泼打滚,几个师兄忍无可忍,将他收拾一顿捆到住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