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今日朝上所提工程,分明是我苦心七日才绘制出的山河图,为何不提我的姓名?”陈柯羽眼中满是不解,他坐在白梁鹤的对面,越发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白梁鹤慢悠悠地提壶倒水,“树大招风,我可不愿你这么个好苗子夭折。”
“那你可知,刘德附是陆丰爪牙,做恶无数?”
“人无好坏,事无善恶,我只知道今天这件事,我没做错。”白梁鹤双手拢袖,面前的一杯龙井氤氲着馥郁的香。
陈柯羽还想说些什么,抬手间无意打翻了一个花瓶,瓶身支离破碎,地上却赫然洒满了金灿灿的黄金。
陈柯羽霎时间愣住了,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个瓶子而已,不用紧张。”白梁鹤微微一笑。
“原来,原来你也是一丘之貉。”陈柯羽很快反应过来,他点点头,也笑了,“我可真是荒谬绝伦,被你道貌岸然的样子蒙骗至今。“
他站起身,微微鞠躬,“此图即当还先生知遇之恩,我不欠你什么了,从此山鸟与鱼不同路,我们好聚好散。”
那时正值深秋,白梁鹤的面前只有一壶一杯,杯中热气腾腾,屋里烛光忽明忽灭。
柒
天圣九年,运河宋渠建成,自宋国都城开封西经洛阳达潼关,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宋国战线长补给不足的缺陷,同时灌溉沿岸地区,滋润水土。
战事频传捷报,农业连年丰收,宋国的稳定与这条运河的修建不无关系。皇帝龙颜大悦,愈发敬重这位太子少傅,破格提拔其为左丞相,领军事大权。
而朝中一位名叫陈柯羽的官员也异军突起,身为监察机构的一员,他连续查处多件官员贪污舞弊之事,其所上奏给予的官员任免意见也独具建设性。
这位官员的门匾中央题有“正大光明“四字,从不参与朝中任何党派的斗争,可所书奏折却字字切中要害,官职也因此步步高升。
宝元二年,朝中发生了著名的“宝元事变”,以太子少傅为首的白党,夜查宦官陆丰宅邸,搜出赃款,官员往来信件若干,甚至在书房角落里,发现一枚用锦布包裹的私刻皇帝玉玺,玉足金边,挂有一串锦绳。
私藏玉玺,滥用职权,皇帝大怒,判宦官陆丰,秋后问斩,株连九族。其间牵涉官员无数,哀声遍布整个朝廷。
辉煌了近二十载的陆党,在惨淡的月光下,变得如蚂蚁般微小而脆弱。
明艳艳的火光中,陈柯羽侍立在众官后方,看不见白梁鹤的脸。
他没有见过皇帝的玉玺,他只见过白梁鹤的玉玺。
玉足金边,也挂着一串锦绳。
他握紧了拳头。
捌
入夜,金华殿。
“给丞相赐座。”
“微臣谢主隆恩。
“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皇帝点点头,“近来朝事繁琐,朕有几篇奏折不知该如何处理,想请爱卿看看,提提建议。”
白梁鹤离座而跪,“皇上若要治鄙人的罪,大可不用此法,奏折乃臣子上达主上之辞,又怎是鄙人所能干涉。”
皇帝笑道,抬了抬手,“爱卿不必如此,朕只是信任你,没有别的意思。”他提起笔,似乎像是随口一问,“白爱卿觉得那位陈姓状元如何。”
“陈姓状元,您的意思是………
“时任监察督抚的陈柯羽?”
“对,若让他任两广总督,领击辽北征军,效果如何?”
白梁鹤摇头,“此子虽刚正不阿,但其实外强中干,无真才实学,不可维以重任。”
皇帝搁下笔,微微一笑,“丞相所言极是,朕也不过顺带一提,你位为丞相琐事繁多可以理解,但对太子的教导可一日不能松懈,前几日我问太子书卷,太子居然支支吾吾,我唤你来便为此事。”
“陛下教训的是,微臣日后定会对太子严加看管,不再宽恕半分。”
“希望白丞相谨记今日所言,太子乃日后天子,若一时疏忽便会导致日后国事动荡,丞相有劳了。”
白梁鹤拱手慢慢往后退。
帷幕后,繁星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