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边的锣鼓喧天响彻着整座城的内里外围,让人乍一眼看上去整个国家繁荣昌盛,但其实生活在真正贫穷地带的百姓们,才知道这一切国泰民安的背后都是梦中镜、镜中花,环环绕绕,一切皆空。
那些大富甲商们一边吃着酒肉,一边被那些酸溜溜的文艺书人批判:“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接着批判完,又贱兮兮的抢着去做官。
当然,就算真有一些洁身自好的书生、富商,但是就算他们再不乐意,在皇上的一声令下、一道圣旨下,他们也必须得快马加鞭的来京城赴约。
“就快开考喽!墨汁啊!来看看啊,哎,这位书生啊,买我的墨,保你准进状元。”
“顶好的包子!最后几笼了,待会没了就亏了哎!都纯馅儿的……”
“官爷,您这衣裳明显要换了!来看看我们这布料,保配得上你的气质!”
“进来看看嘛,你家主子可爱来我们楼里了,奴家都看见他几次了~”
叫卖声连连不断,吆喝声于耳不绝。各式各样的贵重物品满目琳琅,牌匾上的“集市”活生生是个“闹市”。
熙熙嚷嚷的人群中,一个头发乌黑打着结、遮着面的丫头赤脚疯跑,身上的白色衣裙脏的不能看,像被什么东西追着逃命似的。看见他的行人先是恶心的避开,然后又看看后面莫不是有什么怪物,见什么也没有,便认定她是个疯子。
那丫头却不管别人打探的眼神,而是使命的飞奔。走到一处卖包子的推车旁边,突然不走了,到一旁的树荫下蹲了下来,而后又坐在地上。
包子摊的老板看她脏,并呵斥道:“你这疯丫头滚一边儿去,别在这拦我生意!”
丫头便抬起头来,头发挡住的面孔不知是喜是悲。
“快走啊!”老板怒声吼道。
丫头便又低下头,站起身来拍拍膝盖,无助的离去,走到了另一片树荫下头,盘腿而席。
“滚啊!别挡着那!”
“你谁呀?坐那小爷我摊摆哪儿?”
“你这死丫头不嫌脏?快走开!”
丫头换了一个又一个位置,被刚刚那些点头哈腰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怒斥赶走。最后她无知地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指望着如洗的黑夜——她没地方可去了。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呀?”还是同样的话,但语气却温和了许多,“是不是没地方去了?来姐姐这吧,我那里有很多姐妹,你来吗?”
那丫头便被这样温柔的语气触动了,他像是个没地方收留的野猫,找到了一个可以容下自己身的舒适窝。
他抬起一直发旋对人的头,露出一双没被头发盖住的嘴,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温柔的像春风一样的姐姐,便牵起她的手,慢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夜晚。
“几岁啦?”那个姐姐温声问她。
“16……或17吧。”丫头不知多久没开过口,现在的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不过娇嫩的女声让她的声音称的并不难听。
姐姐听完,也不答话,心里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过了一会才说:“这么大了呀?小姑娘,你爹娘呢?去哪儿了?”
这回轮到丫头不答话了,只是沉默的看向她,然后摇了摇脑袋。
不在了。
姐姐应该是听懂了,并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你有名字嘛?”
丫头没吭声,只是轻轻发了个“L”音,听不清是什么字,也不把话补全。
可这时,那姐姐却停下了脚步,小丫头透着发缝看见了栋凌然大楼,四周飘着、落着花瓣,大楼装饰的五颜六色,如天上仙宫,还时不时有歌舞声和女人的嬉笑声传来,楼上巨大的牌匾刻着:醉玉楼。
闻着隔门而扑的脂粉味,丫头知道她在哪了。
“进去吗?”姐姐微笑着,把门放在了把手上。
丫头知道自己如果进去了的话,干什么肯定是注定的,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跟着眼前像春风一样的姐姐进去了。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脂粉和肮脏味像丫头扑来,像一不小心捅了个马蜂窝,被蜜蜂给簇拥而围。
“姑娘们!看我带了谁来!”那姐姐高声喊道,一群浓妆艳抹、倾国倾城的姑娘都拖着长袖围了过来,一脸惊世骇俗的面孔瞪着丫头。
“她好矮呀!”一个拖着粉袖的姑娘说。
“妈妈,你带她来干什么?青楼还有小孩子卖艺的吗?”一个姑娘满脸怜悯的说。
“她身材还不错,只可惜头发太短了,再美也救不了。”一个戴着耳环珠宝的姑娘说。
“好小呀…”“头发太短了点…”“怎么这么脏?”“头发好乱呐!”“我看不下去了。”
多可笑,一群肮脏的人在骂一个干净的人脏。
“够了啊!”姐姐微吼了一下,“谁说她小了?我跟你们说,她都17了!你们最大也就20岁吧?不要别人年轻羡慕就乱说哦。”
众姑娘们便十分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围着小丫头看,又送她去洗漱,等换了件白色里衣出来后,丫头整个人明显光鲜了好多不止。
“来,姑娘你坐这,”姐姐拿着把梳子,站在椅子边等她,“姐姐帮你梳下头。”
众姑娘都好奇她长什么样,便有些挽着丫头的手说:“快去,梳下头!”
丫头坐在椅子上,姐姐注视着他兰花似的发旋,心里暗暗想道:如果她没有意见她,今后便唤她“如兰”吧。
可是梳子刚下去,她就改主意了。
古木制的梳子插入墨色的头发,轻轻往上一梳,丫头的半张脸便露了出来,而大家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人吸进去一样,那样妩媚,那样哀愁,黑色的瞳孔中印着浅浅的蓝,如同湖水一样杨远安宁;眼尾轻轻往上一挑,眼睫毛像藤蔓一样伸出去,双眼皮美的正恰当,眼里好像饱含着忧愁、温和、沉着、无奈——妥妥的绝世美人。
美人垂着眼帘,复又打开,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有些不安。
“唐姨!”
姐姐沉浸在眼前之人的美貌中,没有听见。
“唐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