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娇弱无骨的身躯软软的倚在他怀里，透过那层薄薄的素纱，他可以感受到她渐冷的体温。
洁白的额顶是细密的磕痕与血迹，像是地狱门口被玷污的一朵莲花，毫不犹豫的朝死亡盛开。
她是那么脆弱，脆弱的想让人狠狠蹂躏。
漠言朔的手指关节隐隐发力，强压下自己的狂躁与立刻毁灭她的欲望。
不，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容易的死。
他可以慢慢的将她捏碎，让她碎个干净，让她永远为皇姐的死亡而忏悔。
皇姐，他的皇姐，他最好的皇姐......
“殿下，良娣本身就体寒气虚，这身衣服在雪天又过于单薄，先让丫鬟给良娣换身暖和贴身的衣物，再每日按时服下这几副药方子，良娣定能很快醒来......”
“殿下，这是您要的衣物。”
漠言朔看着榻上苍白的女孩，不易察觉的勾了下嘴角，“你们都出去，孤亲自照顾良娣。”
太医和丫鬟心中惊讶，却不敢多言，立刻关上房门退到门外守候。
阮萧穿的这件素衣结构并不复杂，漠言朔大手刚放到她的腰间，却见昏睡的女孩微不可察的锁了下眉头。
漠言朔嗤笑一声，随后毫不犹豫的解开她的外衣，全然不顾她是否被他的用力而刺痛。
“不让碰？呵......”
“阮萧，赎罪品而已，你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
回忆之海席卷了她的全部灵魂。
......
“萧萧，这首曲子分为四段，你要分别在春日的晴天、夏日的雨天、秋日的阴天、冬日的雪天练，其余时间一律不可。”
......
“琴音不是你展示自己的工具，恰恰相反，你是琴音用以流露的工具。”
......
“为师教你这一首曲子，此曲学成，天地万物之灵韵你便都可凝于指尖，转为音节，世间的所有乐曲，你都可自通。”
......
“萧萧，莫急躁。”
......
“又弹错了。”
......
月光般的银发卷过了无数个她的春夏秋冬，那修长冰凉的手指、冰凉的眼神亦是充斥了她的晴雨阴雪。
记忆密密麻麻的裂成碎片，分开、重组、定格。
......
“母妃走了，你要听你老师的话，他会护你......“
......
“阮萧！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现在你所有重要的人都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
“公主珍重。”
......
“萧萧，自己一个人一定也要好好活着，一定......活下去，就有希望......答应哥哥......”
......
“孤听闻，兰安国女子素善琴，今日选秀大典，不如让良娣先做表率。”
......
脑海中的一切都变得凌乱无比，逐渐的膨胀、爆炸。
倏地，一束光不偏不倚的照进她的世界，她朝光源望去——是那树雪梅，在她生命垂危的漫天大雪中熠熠生辉。
“唔......”一个沙哑的音节从阮萧喉咙里挣扎的发出，屋内刚刚去把窗户打开一道小缝隙的瘦小人影连忙趴上前去。
“公主，公主......”
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润，阮萧艰难的抬起眼皮，想伸出手为春桃擦擦眼泪，却感觉手臂几乎没有任何力气。
“公主，您可算醒了，您昏睡了整整七天，您要再不醒，就算去地府奴婢也陪您......”
阮萧朝她轻轻笑了笑，“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在这里唯一亲近的人了，我怎么忍心抛下你。”
虽知道自己体质偏弱，但她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昏睡了七天之久。
她隐约记得她当日在雪中晕倒前，听到了漠言朔的声音，如今选妃大典想来也早已结束了。
“春桃，我晕倒后宫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春桃思忖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有些微妙，“公主......奴婢听到您晕倒的消息后赶紧从大典往芷薇居赶，可赶到的时候还是被挡在了门外。奴婢听门口的宫女姐姐们说，是太子将您抱回来的，您的衣物也是他给您换的......”
阮萧先是愣了愣，漠言朔这么好心，抱她回来？
随后，一股耻辱感渐渐升上她的脖颈，漠言朔哪是什么好心，他只是不想让她这么轻易的就死了而已。
她慢慢的坐起来，朝窗边看去。
冬日的雪......
如果不提到琴，她几乎不会想起落浮尘，他能出现在梦境中，更是不可思议。
她记得，和他离别的那一天，雪大概也下的这么大。
落浮尘是个神秘莫测，来去无踪的人。他说过他只会教她一首曲子，最后一部分，她在冬日的雪天练完后，他从此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音讯。
不过也许是她再没能力联络到老师了，因为第二天，就是漠月王朝的公主来兰安国出使，是如今噩梦的开始。
“春桃，我记得芷薇居正厅有张古琴，你替我取来吧。”
春桃虽不明所以，却也立刻从正厅取来了琴。这把琴的琴弦上落了些细细的灰尘，琴身的木头也有些发霉，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只是作为一个摆件被放在正厅。
阮萧耐心的一下一下吹去琴弦上的落灰，她的目光之中是茫茫雪色，她嗅到的是清冽与寒湿的老木的芳香，她听到的是雪落下轻拍窗檐的声音......
她是琴用以表露的工具。
而琴音，是对自然万物之灵的回应。
不自觉的，她拨出了记忆里那一串雪日琴曲的前音，霎时间，屋内屋外，音波所及，万物聚灵，一片空寂。
她连忙收手，猛然想起落浮尘说过，这首曲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弹奏。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是他毕竟不会害她。
“对了，选妃大典也进行完了吧？”阮萧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询问起选妃大典的事。
春桃一边掰着指头一边说：“听说太子从芷薇居出去后就直接回了建章宫，没有再回选妃大典，您是不知道，当时她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呢。最后按太子旨意，把所有当时在场的太子府秀女都纳入了东宫，其中位分最高的是顾家的那位顾云月，被封为良娣，和您位份一样，太子妃之位仍旧无人。”
漠言朔为了她没有再回选妃大典，想必剩下的秀女们早已对她恨之入骨。
往后，她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
“彩月，你也听到了是吧，那琴声......”
少女身着嫩粉烟罗裙，面容娇俏，只是乌黑的一双端凤眼中溢满了惊艳与嫉妒。
“竟然是这首曲子......”
安琉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兰安公主已这般落魄，本来她无意主动刁难她，但如果她连这世间第一曲都会的话，她必是扮猪吃虎，必须尽早将她铲除东宫，否则，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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