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

”四月姐姐，清醒一点，快跑啊！诶，你...“江四月猛地甩开了陈昆的手。

”我自己会跑。“江四月异常地冷静，冷静的令人不安。陈昆屁颠屁颠地跟着，始终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烦人，不疏远。

火焰没有靠近他们半分，奔跑，翻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了火场。

江四月家附近的树林中

半把磨得光亮却仍显破旧的剪刀架在了陈昆的脖子上，清冷的月光洒在刀尖，一股锋锐气息袭人。

”说吧，你是个什么东西？“江四月冰冷地说道，眼中的血红尽数褪去，只有如月光般冰冷的眸光。

”我...我怎么能是东西呢...“

”为什么，我第一眼见你，便控制不住自己向你走进，最后让老头也进入火场？为什么，陈府满门死的死，逃的逃，你偏在那角落蜷缩着？为什么，从遇见你到现在，火焰不靠近你我半分？“字字句句，咄咄逼人。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陈昆目光躲闪，他不敢正面回答。

”你真当我是小孩子好骗吗？“江四月近乎吼道。

”我...你冷静点，把刀放下，我慢慢和你说，可好？“

说罢，江四月仍是半信半疑，陈昆撕下自己身上一条布料，乖乖地把手背向身后，又摆出一副：你看，我是好人，我认错态度良好的委屈表情。

可江四月直接勒住了陈昆的脖子......

”咳咳咳！救...救命！“

“这要死要活的声音，比那七老八十的还虚。”江四月心里暗骂，看他没什么反抗能力，一边绑住他的手，一边又撕下他身上一条布料，把腿脚也绑的严严实实。

”再不一五一十地交代，我就把你嘴也堵住！然后，拉着你上街走几圈，我想，你要是个陈府的人，那些官兵也不会放过你这条漏网之鱼，那些臭鸡蛋烂叶子也能淹了你。“

”你别这么凶嘛....“剪刀，又回到了他该在的位置，”我说我说，我只是陈府中一个混吃的养子，至于我哪里来的我也不清楚，就迷迷糊糊地记得昆这个字。我的记忆停留在我被人欺负，然后被陈老爷为了积德收养了我，但是一个混吃的养子能在陈府多受待见呢？我对他们没什么感情。至于为什么在那角落里待着，是因为我有控水的天赋，火焰不会靠近我，我为了逃出陈府，自然可以待在一片让我必死无疑的死地。你看啊，我没有说谎。“

只见一簇水流划过陈昆的指尖，肆意变换着形状，然后轻轻落到两人的脸颊上，洗去了他们脸上的烟灰。

”你也不用怀疑我是个妖怪什么的，这个可能就是某些老天给我的礼物吧，我控制力虽强，但水量不大，伤人更不可能了。“

江四月惊得张大了嘴，可眼前这副景象不得不让她信服，于是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会吸引到我？“

”这可要问你自己了，小可长相也不至于上不了台面吧。“陈昆似笑非笑。

。。。江四月大无语，可这真的是自己的原因的话，她只有无限的懊恼和悔恨，可她也只能强颜欢笑：”是，你丑到即便在火场都把我吓得没魂了。“

”哎，这不是你花痴地盯着我的时候了？“

”谁花痴了？！要不是因为你，老头怎么会闯进来救我？！怎么会...“

”我……对不起。你别伤心了，或者，发泄出来会不会好一点？我很禁打的！”

“对不起，应该是我道歉的。主要是我的原因，我这样逼问你确实不好。” 江四月又让自己冷静了一番。

陈昆打量着江四月，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想说句不好听的，有我在你们身边，按理说老头不会有事...我没有在脱罪啊！只是，这样的情景我经历过，火焰不会靠近我身边的人...至于为什么你会魂不守舍，也许是你也有某种天赋和我发生了连接？"

“所以，这些事都要用你这破天赋搪塞过去了？”江四月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我觉得你应该思考一下老头最近的异常，他的样子，很像是...自寻死路...”陈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块梁木他要是想，我们三个人合力，应该不至于纹丝不动。”

自寻死路，四个大字在江四月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丫头，你想走吗？”“老头我也助纣为虐过...”“这也是老头我...最后的善事了。”“四月，不救！”老头最后的话一遍遍地在江四月脑海里回响，最终纠结到了那个皮箱上。

“皮箱！我要回家！皮箱...”江四月飞奔起来，泪水一滴滴滚落在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陪着她追寻那最后一丝希望。好笑的是，陈昆像个弹跳娃娃一样，一下一下地跟着，只是拼尽全力，还是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地上，沾了一鼻子灰。

天亮的早，江四月到家时，趁着晨曦的微光，把屋子里都翻了一遍。那皮箱子，鬼魂般地出现在她的床底下。

“这东西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自己的家，混进来我不知道的东西。”江四月笑道，声音骤然变冷：“你跟我一路了，还不出来吗？”

”四月姐姐，惊不惊喜，哈哈..."陈昆一脸赔笑，被江四月无情地堵住：“一秒没分开，有何惊喜？”

“额...我...担心你。”

“你不就是想看吗？绳子什么的你自己都能解开，你这么大本事，我也拦不住你。索性一起看吧。”

皮箱里并无什么金银财宝，只有一张地图，一封信，两个锦囊和一张符纸。

江四月亲启："四月初三，百妖屠杀苏府，血流千里，惨绝人寰。吾救下尚在襁褓中的小儿---苏娥眉，发现此女体质奇异，此后每月初三日，总会生呼吸不畅，心口疼痛难忍伴随发热之症。其他细节不多赘述...老道我每日观察，配药，药方为此：...已能和此症状相抗。锦囊中有所配药物，愿能缓解急症，以备不时之需。既然信封已拆，说明陈府已亡，之前诬告苏府贪污一事便也算了结。此女目前纠葛还有一件，便是斩妖除魔，为亲报仇。老道不才，修了一辈子仙，如今也就算知道大门在哪吧。当年你偷回苏州，略微知晓苏府之事，后来性情大改，睡梦中常呓语自己不是灾星，即便是死也定要除了那些妖怪！既如此...便由你自行选择。是修仙除妖，还是平稳安逸，是你的人生，老道我不再干预。最后，老道陪伴此女八年，恶事做尽，却仍要将其推向绝路，心中愧疚再三，死以谢罪。"

"死以谢罪...哈哈哈哈哈...死以谢罪，你要是想谢罪你给我活过来你死算什么谢罪！！！“江四月声嘶力竭地吼道，眼泪一滴滴地下坠，她再也忍不住了。

陈昆站在一旁，背过身去，不言不语。思之又思，还是决定走了出去，给她关上了门。

屋外，陈昆一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屋内，江四月哭完了，闹够了，就抹了把脸，然后把屋子收拾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家中简陋，也不曾来客，怠慢了。“江四月一身着装，虽然破旧，但亦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是眼睛红肿的吓人。

”老头他...你怎么想的？“陈昆见江四月这副样子，试探问道。

”老头留了银子，但我想来，我们老少之间债也没算清，他要真有愧于我，那我也必须找他说清楚，八年养育之恩加上如今这银子，他那么贪财，估计也不肯放下。总之，我不相信他就那么死了。“

”我听闻，修仙之人要经受重重历练，不管是心境上还是仙法上。也许，这是老头给你修仙路上的一场历练呢！放宽心点，四月。“

”希望如此吧。既然老头留下了地图，我便要走这一趟。一来，我一定要找到他，二来，除妖的确为我所愿，我苏家满门被群妖血洗，此仇，不能不报！“江四月略微沉凝，又觉得这些话题太过沉重，便开玩笑道：“终于不叫姐姐了？小弟弟。”

这下该轮到陈昆脸色爆红，狼狈地连忙摆手道：“哪有哪有，四月姐姐喜欢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好啦，对你呢，我不能说完全放下怀疑，但是把你绑了也确实是我过意不去。叫你尝尝我的手艺，好不?"说罢，江四月去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锅碗瓢盆了。

”我打下手！“陈昆立马附和道。

太阳缓缓攀向天际，金色的光芒如同细丝般轻拂过两个孩子带有几滴汗水的脸颊。陈昆自告奋勇担起了砍柴烧水的任务，而那些精细活，则交由江四月负责——比如处理各种野菜，或是平日里他们坑蒙拐骗来的蔬菜和面粉。说来“精细”或许有些夸大，但对于他们而言，这已是尽其所能的“佳肴”了。

烧火这样的活计，对陈昆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那炽热的温度不仅让他的脸颊泛起了红潮，而且那呛人的浓烟也让他不住地咳嗽，脸上身上沾满了烟灰不说，哪里还有半分陈府少爷的样子？

江四月见状，忙唤他停下来，擦了擦手就来换班，陈昆却又劝住她：“别了，我能行。”

“傻子，谁像你一遇见火先冒烟啊！”江四月笑得停不下来，“不过这下，我倒是更相信你那破烂体质喽。行了行了，我来吧，本来是我该待客的。”

于是，陈昆就被她领边上去了。。。不过，江四月拿葱花炝锅的时候，是多远都要领回来的。

“陈昆，本姑娘这顿饭可是倾尽家财啊！不管怎么样，也不算亏待你这陈府出来的公子喽。”

"四月姐姐就别笑话我了，如今，我哪算什么公子啊。倒想跟着你做个小弟，就怕你不待见我。“

”那还真是不待见...“四月似笑非笑。

”哎，四月姐姐的心真真是刀子做的..."

"打住，别和我贫气哦！我带着你干啥，止不住哪天你把我魂魄吸走了！“

”谁吸谁的还不一定呢，我第一眼见到你，也是被你迷的死去活来呢！“

”还贫，花言巧语，你是找打！“江四月拿筷子重重地敲了一下陈昆的头，陈昆作势要挡。

”好好好，怕了怕了，我这不是...也想走修仙路，看到英俊威武的四月姐姐，心悦诚服，忍不住心向往之啊“

”别和我拽你那些文邹邹的啊，听不懂，说人话，憋什么心眼子呢。“江四月没好气道。

”那好，我认认真真地说。依你所言，我是陈府的公子，可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养子，不管是治国之学还是舞刀弄枪，我都未成气候。现下陈府被灭，我又能凭借这些何处去呢？我这控水的本领，我也很好奇他从何处来，我也想用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也许，修行是利用这个本领最好的办法。而且，修仙这条道路如果功利来说，是最快的立业路，可太考验天赋了。“

”你...没有别的目的吗？“江四月半信半疑，但其实一直和老头相依为命的她，也渴望着能在这条路上拥有同伴。

”有啊！“陈昆故意卖关子，”我呢，想保护四月姐姐，当然，目前也要四月姐姐保护着，才划算哦。“

江四月拿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眼神也左右退让:”你...不是骗人的吧？“过一会缓过神来，”我不需要你保护！“

”那就当我赖上你了，总之，我相信我第一眼的直觉，四月姐姐，是我一生的朋友。"

江四月没再回话，只是催促道：“那你快吃饭吧。”然后小声道，

“我也相信，我同意了。”

也许，第一眼，真的可以决定一辈子。他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前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