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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令

青郁

茫茫黑夜中,起伏不断的山丘泛着月华的银光,好似一地散落的影子,寂寥冷清地闪着。

哒啦哒啦......一阵马蹄声打破无边的寂静,骏马在小丘上飞驰,激起大片尘土,眨眼间,便只剩一个前方渐渐远去的小黑点。

大殷王朝坐落于中原地区,与西域交界处终年沙尘缭绕,干旱至极。近年来,中西纷争不断,大殷帝便派遣三万精兵驻守边疆,誓必捍卫国土。

而带兵的,便是当今猛将,贺汀。

贺汀的父亲贺锦州本是大殷的武安侯,常年喝风饮沙,驻守边疆几十年。他带的贺家军,是西域人最忌惮的存在。仅仅在他为将期间,大殷的版图不减反增,奇迹般地一点点扩张。而曾在边境烧杀掠夺的西域人,倒是被治得像个鹌鹑。

可命途多舛,中原王朝也逃不过逐渐走向衰败的命运,朝堂文武不和,奸臣当道,冗兵冗员使国家入不敷出。西域趁此机会向打大殷王朝大举进攻。因在京城安享多年,宦官惊慌失措,在议和或是一战中犹豫不决。最终迟来的援兵终是无济于事,一代武将就此命丧沙场,死于西域人之手。

刚过及笄的小少爷不再不可一世。他是贺汀,是侯相的公子哥,更是武安侯的儿子。

尽忠尽事,于情于理,这担子他非挑不可。

大殷152年,西域来犯,武安侯毙,贺汀继任。

大殷153年,武安侯击退侵袭,将战事转危为安。

大殷155年,武安侯反攻西域,大殷版图再扩。

......

没人能想到,贺汀竟真的能护住苟延残喘的王朝。

少年肩上的草长莺飞,在望着那宽厚的身影倒在血泊中已不复存在。像一场幻梦,随着日复一日的操练中揉碎,拼合,凝成寒光落入将军的眼眸,那是家国的缩影。

“吁!”马上的人一扯缰绳,利落翻身而下,“京城禁军司谨求见将军。”

男人从胸前掏出御令牌递给守夜的士兵,待士兵放行后,他拍了拍身旁的马:“这马便劳烦小兄弟了。”说着便循着士兵的指示往将营走去。

营帐里,单膝跪地的身影笔直。

“七年之期已到,将军不仅护住我大殷王土,还讨回了十二座已失的城池。皇上甚喜,不日上灯节便至,京城大摆宴席,皇上望将军班师回朝,共度佳节......”

金色的烛光轻轻晃动着,薄薄的帐篷虽能隔绝些许风沙,但对于塞外的严寒,无疑是无济于事。

望着手中让自己回京的急令和跪了许久仍无惫懒之意的手下,贺汀沉默着。

许久,才开口。

“非回不可?”

“非回不可。”

一声轻笑。贺汀起身,踱着步子往前,眉眼弯弯,眸底却刮着漫天黄沙,风雨欲来。

“司谨,自我提拔你去禁军已五年,如今什么职位?”

“回将军,禁军副督长。”

“京城那帮废物就为了这点事就让你一禁军副督长千里迢迢传这所谓‘急令’?”

冷冽的嗓音极有威压,周身的气场阴沉骇人,司谨更是不敢抬头。他抿了抿唇,并无搭话。

五年前,他只是边境一个刚丧父的孤儿,空乏一身,颠沛流离。是贺汀巡查时相中了他,于是便遣人教他武艺,送他回京,禁军也有了他一席之地。

贺汀于他的恩如再造父母,他便奋力向上爬,爬上更高的位置,做贺汀的耳目,成贺汀的手脚。若说贺汀是镇守西域的猛虎,那么它便是甘愿为猛虎盘旋在京城的鹰。

“卑职擅骑。皇上..也是念将军了。”

五年来,司谨的身板厚实了不少,少年的脸颊上也隐约有了岁月赋予的礼赞。

他明贺汀所想。可也仅能明他所想。

贺汀垂下眼帘,沉沉地笑着:“看来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将书简染上火苗,明明暗暗中,火光像是金线一般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京城还是老样子?”

“是。皇上好大喜功,多番出游设宴,筑宫建庙。严家风头时日益盛,新封的严贵妃几乎独占恩宠,许多严家纨绔进入朝廷,捞取俸禄......”

“正人君子没人吭声?”

“并无太大作用,皇上铁了心哄贵妃,有求必应。甚至,甚至连严老的话也...”

又是一片沉默。几许,贺汀叹了口气。

“严先生,可还安好?”

“并不太好。严老高风亮节,不肯与本家同流合污,在朝堂上多次直谏,甚至要以死明志。可皇上只道他年老,需要静养,赐金让其回府修养一段时日。”司谨似是想到了些更厌恶的事,眉头紧皱,

“严家视其为眼中钉,还派了人日日监视。”

纸张在火光中见见燃尽,细小的废屑在营帐中飞舞,只消片刻便不见踪影。贺汀阖上眼,示意司谨离去,“我知道了,盛典前我会回去的。”

“还有一事,卑职不知当不当讲。”

“说。”

“盛典时会游街,皇宫贵族与百姓共乐,夜游车上舞唱的,常为京城当红的花魁,也就是,舒公子...”

舒?舒...予兰?

仅仅几字,仿佛一个霹雳炸在贺汀的耳边。终日淡漠的神情竟裂开一条缝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舒公子?呵,从未听闻,”许是意识到失态,贺汀转身背对着司谨,斩钉截铁,“下去吧,我乏了。”

一阵窸窣的声响,营帐重归寂静。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尽管曾有情谊,那又如何?七年,石头刻得再深也该被腐蚀,更何况那人早已被卖入青楼,那烟柳花巷,吃人不吐骨头,现今的他早已不值得自己爱或恨了。

再深的感情,终会随着时间的长河,被洗刷成平凡。而岸上走的人,也应向前看。

蜡烛终于燃尽,月光在地上撒了一层盐。营帐内一个黑影佁然不动,那双古井般的眼里似是蹿动起了火光。

大漠苍茫,月黑风高中,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悄悄往天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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