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的绸缎。”
杨戬视线移向桌上。
“这可不是绸缎哦，这是香云纱。一寸香云入梦来的香云纱。”嫦娥道，“做法可复杂了。”
“哥哥你忘了么？我们在凡间的时候见过呀。”杨婵一本正经道，“我们家附近不是有布纺么？布纺的阿嬷便是做香云纱的呀。”
杨婵自小便与杨夫人学习技艺，时常与杨夫人出门拜访闻名遐迩的手艺人，自然见多识广，对这些如数家珍。
“就在朱雀街上呀，我去看过的。”杨婵道，“香云纱要用薯莨的块茎作染料，涉及浸莨水，过乌等十四种工艺，还有三十六道工序制作，一到三年的储藏，方才能用于制衣。那个阿嬷告诉我，香云纱可珍贵了，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杨戬笑笑，摇摇头：“小婵，我不常出门，你忘了？”
杨婵一时无语，是了，哥哥常常待在家里，不常外出。
“兔儿前几日下凡间游玩，告诉了我一件事。”嫦娥抬头，神色多了一分忧虑。“她说，凡间妖魔变多了，人间的妖魔气愈发浓郁。如此看来，妖王与魔王诞生不过是迟早的事。届时，一场大战怕是不能幸免了。”
杨戬一怔。
百花仙子见他一副呆样，有些好笑：“害怕了？”
她低头玩自己衣服上的装饰：“也对，你如今法力低微，怕不是对手。何况，凡间又出现了孔宣与九尾狐这般实力变态的妖。”
杨戬神色变得空茫。
“我不怕。只是，我修炼得似乎太慢了。”他摊开手掌心，少年的眉宇间凝了一团阴云，“我今天修炼又遇到了玉鼎真人。他说，我心里有心事，修炼受到了阻碍。可我不知道，我的心事是什么。”
“他说的不错，修炼讲究六根清净。”
“很明显，他想收你为徒。”百花仙子若有所思道，“想不到，玉鼎真人也要收徒了。”
“收徒？”杨戬摇摇头，“我修炼缓慢，玉鼎真人怎么会看上我？”
嫦娥道：“凡事讲究的就是缘分。”
“跟着玉鼎真人修炼倒也不错。”百花仙子单手托腮，细细地端详自己的手，“昆仑十二金仙修炼千年以上，道行颇深，其中玉鼎真人实力虽不是最强者，但论脑力，他确是在其他金仙之上。拜在他门下，不亏。”
“没关系，只要你自己考虑清楚便好。”眼看杨戬神色越来越迷茫，嫦娥安抚他，“修炼，最重要的便是遵从本心。”
是日二月二，人间春意浓。
金吒与木吒接到噩耗，马不停蹄地赶往人间。
天空阴云渐散，龙王离开前布下的暴雨渐近尾声，淅淅嗖嗖的小雨打在被打翻的求雨祭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哪吒残缺的血肉被雨水冲刷，呈现出毫无血色的藕白。
殷夫人为他缝的肚兜本就红，而今连上面绣的金丝莲花也红得鲜艳。
殷夫人浑身湿透，发髻散乱，鞋子不知去处。
眼泪几近流干，到后面已经流不出泪来。
她七岁的孩子，怀胎三年的孩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削肉剔骨，一刀又一刀，剜开了她的心。
脖子上那串哪吒送她的红贝项链不堪重负，“啪”的一声断开。
贝壳滚落在地，有几个顺着坡，滚入大坝，消失不见。
李靖则不见踪影。
兄弟二人安抚殷夫人，满心心酸。
“母亲，莫要太过伤心，当心身子，太乙真人已经将三弟的魂魄带走，他法力高超，定有办法将三弟复活。”
金吒掐诀，将哪吒的血肉收入玉葫芦。
“大哥，父亲在那！”木吒看见远处的大坝边上一个小黑点，惊呼出声。
父亲弯腰在水中捞啊捞，不知在找什么。
“父亲！”木吒扶起李靖，急切道，“这儿太危险了！水快涨上来了，您快随我上去！”
李靖盯着他，神色不明。
“父亲？”木吒被他盯得奇怪，“您怎么了？”
“我不走，我找我的剑。”李靖摇摇头，语气生硬。
“我帮您找，您先上去！”木吒不由分说要拉他上去。
李靖犟，不走。
木吒卷起衣袖，帮他一起找。
黄昏之时，雨停了下来。
水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甚是漂亮。
木吒施法，水中出现数株藤蔓，向四面八方蔓延。
不一会，藤蔓收回，其中一株缠了一把做工粗糙的木剑，剑柄处绑了颗海珠。
“父亲，可是这个？”
“不是。”李靖接过木剑，冷淡道。
木吒挠挠头，正要继续找，李靖拦住他：“不必了，我找到了。”
他手里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剑柄处花纹精细复杂，剑身通透如玉，观之似能照人心。
正是李靖的无争剑。
那一瞬，木吒看见父亲眼里的光一闪一闪。
然后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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