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啪”
一声划破天际的鞭声带着森森血迹直直落在少年渗血红肿的脊背上。
伴随着鞭声的降落，曲丹臣紧紧攥住衣角，跪在殿堂前闭上眼眸，生生发出一声隐忍地闷哼。
月夜升起，殿堂内愈显阴森黑暗，一滴滴凝聚着情绪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原本素白的衣衫更像是沾染点点红梅。
阴沉着脸的曲庵言一言不发，只是一鞭又一鞭使足了力道甩上去，更渐起鲜红的血液。
“你可知错？”
“……”曲丹臣低垂着眼，攥紧衣袖，冷汗将发丝浸湿，但依旧颤声回答“不知。”
“不知？！”
曲庵言力道更盛，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隐隐见骨，些许白色都展露在外。
这次曲丹臣没抑制住声，痛苦地低吟一声垂下腰，手指颤抖着扶着膝盖衣衫。
“哈…今日上午萧家少主落水被救之事，你可还记得？”曲庵言终于停了手，许是他打得也有累了。
曲丹臣闻言，垂着眼眸强撑着意识清醒，无力点点头。
“萧长卿就是一个没落世家的少主，萧府祖母有意挑刺妄想和曲家攀上关系，你当真是想给曲家找事？”
“…孩儿认为长辈间的玩闹打趣并非意深之举，反倒在当场反驳，伤及两家情分。”
曲庵言冷笑出声，刺耳的冷意如同冬日寒霜般冻结人的心脏。
“伤及两家情分又如何？曲家与萧家的关系早在你未出世前便决裂开断，现在想违和两家关系？”曲庵言喋喋不休。
“还有和那个叫什么萧长卿的，也趁早离远些，实在脏了人眼，就他的身份如何跟你相提并论？”
“孩童之间无身份高低，心底一心向纯净，孩儿也并非觉得自身上沙场打过战就高人一等…啊！”
话音未落之时，一阵刺痛从脊背再次传向四肢百骸，让毫无防备的曲丹臣叫出声。
他自然知道这刺痛从何而来，在强逼着让他闭上了嘴。
“哼…一个头脑简单的孩童也不知如何当上的少主。你身为庶子，能活命已是不易，若再敢与为父顶嘴，你这少主也别想要了。”
随即曲庵言便带着满手的鲜血离开了殿堂，也丝毫未管跪在冰冷地板上的曲丹臣。
曲丹臣低着眼眸，刚想站起身却因为长时间的跪姿腿部麻得已经没了知觉，只能缓过劲后扶着柱子站起身，伸出手颤巍巍向后腰一摸，接着烛光看见了满手血液。
“……”曲丹臣闭眸，但眼眶里隐忍地泪水却在打转，后背一阵阵钻心般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呼吸渐渐急促，扶着墙一步步踏着月色跌跌撞撞回了屋。
到了床榻旁再也忍不住意识直接靠着床梁便昏晕了过去。
曲丹臣就如同死去一般，苍白无色的脸颊，禁闭微颤的双眸，与他冰冷无温的手掌。
疼…
好疼好疼。
曲丹臣身手敏捷，又出世在武功世家，剑法更是一绝，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毫发不伤已不是稀事。
但还是除了小时候被按在水里外，再次感受到的死亡气息。
漫漫长夜，本寂静无声的月夜却听到细细的窸窣声。萧长卿穿了一身夜行衣，偷溜出萧府支开侍卫，攀墙攀枝登上了曲丹臣寝室的墙头。
“唔…哎呀！”萧长卿不慎一脚踩空，从墙头跌落到坚硬的地面上，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屁股被摔得有些疼…
萧长卿目光瞥向散落了一地的糕点盒子，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低叹一声将沾了灰的糕点扔掉，留下完好干净的，便哒哒哒地提着食盒进寝室中。
但眼前一幕让萧长卿愣神了好一阵，他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脚步僵硬的上前，看他满是鲜血的后背。
正欲想替他拨开衣衫上药之时，萧长卿的手腕却被一只微凉苍白的手掌握住。
他愣愣，抬眸看着曲丹臣，却见他只是微微摇摇头，满眼疲惫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萧长卿感觉心中一颤，盯着他后背的伤。
曲丹臣只是无奈笑笑，摸摸身旁毛茸茸的头顶，眼瞳里倒映着复杂。
“不小心摔的。”
“？什么坡能摔成这样？”
“…从山上摔下来的，应当尖石太多吧。”
萧长卿闻言，抽了抽嘴角，只能低眸嗯一声，但打心底是不信的，瞳孔都泛起泪光，眼眶微微泛红。
曲丹臣见罢，倒忍不住先噗嗤笑出来。
“怎么？不信？”
他借着烛光，墨色发丝发尾扎了几只小辫，但眉眼间温和止不住流露出来，只是默默将萧长卿抱回怀中。萧长卿本以为他受这么大的伤怀抱也应当是冰冷的，不成想依旧是那般温暖。
“骗子…”萧长卿低眸，生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去墙角拿来药物与棉花。
曲丹臣受宠若惊，忙拿过药物来低声轻笑着看着他:“好了，天色很晚了，再不回去就得被揍啦，药便由我自己上吧，好吗？”
萧长卿不高兴，伸手从他的手中夺回药物，泛红的眼眶配上现在的表情多几分倔强之意。
“什么嘛…我们家祖祖辈辈学医的，就算我比你小，医术定也比你精湛的多。”
曲丹臣无奈，也自知自己拗不过他，于是低低叹息一声，将自己上身衣物褪去，于是乎那扎眼的伤痕愈发夺目，更显严重。
萧长卿拿棉花沾上药膏，擦去红色的血迹，一点点擦拭着伤口，动作轻柔无比，倒让曲丹臣感到些许痒意，轻笑出声。
“笑什么…”萧长卿有些许不满。
“没什么，只是觉得长卿太可爱了。”
曲丹臣轻咬着自己的指尖，笑盈盈地低着头，倒也让原本紧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萧长卿因为第一次实践给别人上药，心里紧张不已，在看到曲丹臣那隐隐显露的白花花的骨头时，心中一阵恶寒。
“……疼不疼？”萧长卿开口询问道。
曲丹臣以为是萧长卿问他给自己上药的力度，于是弯眸轻笑:“不疼。”
“我是说伤。”萧长卿似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闷闷道。
“……”曲丹臣沉寂一会儿，随即笑笑:“那也不疼。”
“骗人。”
“噗，说摔的伤长卿不信，说伤不疼长卿也不信，那如何你才肯信呢？”
曲丹臣拿来绷带，动作娴熟地缠绕好自己的腰间被上好药的伤口。
萧长卿这时才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将怀里护着的小食盒拿出来，打开木盖，香喷喷但已经没有温度的糕点映入眼帘。
曲丹臣一时语塞，盯着那糕点喉结上下滚动，显然做了吞咽口水的动作，他怔怔道:“给我的？”
萧长卿微微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明已经有些掉地上过就见曲丹臣伸手一个个塞进嘴里。
“…”萧长卿愣住，良久未缓过神。
“谢谢……”曲丹臣含糊不清道，但能听出他已经尽力在往清晰里说了。
他因为上午之事，被罚得两顿没吃，腹部内脏在叫嚣着，四肢百骸更是如同被啃食过一般受到影响。
萧长卿见罢却更是难受，默默凑近了些许曲丹臣，指尖轻轻拽拽他的衣角。
“曲家不给哥哥吃的吗……？”
曲丹臣闻言，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并没有告知他自己现如今面临的情况。
“有些事，哥哥以后再讲给长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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