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身粗布麻衣,从屋子里端碗水出来,步伐轻快。
他走到陈旧的木桌旁将手里那碗清水轻轻摆放在中年男人一边的桌角上,占据桌面最多的是竹条。
“爹,喝口水吧。”男人听到声音才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已经坐在一边长木凳上少年。
“哦,好!”男人应答着将未编完的竹篮放在桌上,端起碗仰头将水饮尽这才长舒一口气。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年,欣慰的笑了笑,这才诉说心里话,“这么久以来,这是爹第一次这么细细地看着你。”
“唉~真的长大了啊。”男人不由发出感叹,憨笑的脸上多了些苦涩。
少年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但还是跟着乐呵呵的笑。
“爹……之前做了很多错事……”声音哑涩,强咽下哽咽,“是爹太以为是了……得到一次甜头,总想着靠赌……好赢钱……”
陆父懊悔地摇着头,不敢再直视少年,长叹口气,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
谢不忘看着陆于二饮下孟婆汤过了轮回,这才转身悠悠离去……
“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沐血雪在跟严有景争辩着。
男子侧身对着桌边坐着,手肘支撑桌面掌心托着脑袋,翘着二郎腿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她。
“他竟敢对你私自加刑,想来也是做好我降他罪的准备。雪雪这么护他做甚?”他那张俊脸此刻似笑非笑,眼里的怒火未散尽。
沐血雪陷入沉思,心中酸涩。
瞧见她委屈,他心中不忍,起身轻轻拍拍她的肩,柔声道:“是不是我对你说话声音大了,惹得雪雪不开心了?”
闻言,她眸光一闪,转而笑嘻嘻的看着对方,红唇轻启:“有没有可能他在试探我们呢?”
“现在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人’在猜测我们了吧。”沐血雪撇了撇嘴,闷闷道。
严有景目光紧紧盯着她看,有些不乐意:“非得隐瞒你和阿哥的关系嘛?”
“少些是非嘛,阿景。”沐血雪目光躲闪,鼓着一边脸腮耸了耸肩,嘻嘻道。
“怎么就是非了?”严有景极度不满,故意作怒,抬手敲她头。
沐血雪吃痛,抬手揉了揉痛处,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父亲说了,出门在外要谦虚,身份名利如浮云。”
严有景无奈,双手抱胸,闷声道:“大哥也知道啦。”向她投去试探性的目光,见她把玩她自己的青丝并不在意。
他收回目光,从衣袖里拿出一盒药膏递给她。
沐血雪接过那盒药膏,轻笑:“谢谢二哥。”迫不及待打开嗅了嗅,嘴角上扬,乐呵呵的说:“香的!”
“大哥给的!”严有景笑眯眯的看着她的反应——惊呼一声差点拿不稳手里的药膏,迅速盖好,宝贝似的紧紧握在手里。
沐血雪的表情一下丰富起来又是激动又是惊喜,最后双手捧起那盒药膏,欣慰感叹道:“大哥送的,绝对是上等的。”
严有景笑而不语,这药是由难寻的三味药材做成,气味香甜且富有灵气,最适合用来修复灼烧损伤的魂体。
在他临走前,他又问她父王那边该如何说?沐血雪想了想,打算由她自己如实告知。
白无常府院里,三“人”聚在水亭中。
女子身穿浅蓝色襦裙,娇娇动人,身边摆放着的佩剑附加许冷艳,坐在沿亭台边的长板椅上,转身俯瞰池水里欢快游动的灵鱼,只可惜池中无植物生长,倒是缺了美感。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显得格外安静,她便率先打破安静的氛围,转回身朝背靠对面木柱上的黑衣少年看去,说出心中的疑惑。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何对小雪下如此重刑?”叶欢颜言毕,瞧见范无铭不再看向自己这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了解到此事后的谢不忘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坐起身,也随着她问出的问题点头附和。
范无铭冷眼看他,他似是看不见般,开始分析起整件事的经过。
“我查过了鬼界的留住记录先前并没有沐血雪,倒是前些日子才有记录,也并非是新魂,生死簿上也无她……”
说着说着,谢不忘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范无铭露出富有深意的笑,道:“她倒是喜欢缠着你。”
范无铭突然冷笑出声:“到底只是缠,还是监视?”话语中没有一点温度。
叶欢颜眉头轻蹙,又听到一旁的谢不忘道:“所以你借那件事想试探她在那位心中的份量,想知道是不是与他有关?”
谁都知道一殿阎王的亲弟不喜理政,手段却是阴狠,是他越在意的,不管任何理由都不允许被动。
不回话就是在默认,范无铭又多了一个不能告知他们的秘密——和沐血雪有关联的还有现在的阎王,只能咽在腹中。
“这也太冒险了吧……谁会拿自己的官途开玩笑?!”叶欢颜笑得眉眼弯弯,调侃着。
这引得谢不忘大笑,目光极快“跳到”黑袍少年身上:“这不就有一个。”
他们一唱一和,还是得不到他的反应,而他心里所疑惑是背后指使她的“人”最终的目的是否与万枯崖下的那个东西有关?
许久,他将心中所想说出,谢不忘皱眉道:“又是万枯崖,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叶欢颜一下子就精神了,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可还记得百年前我偷闯浮生殿禁书阁的事?”
谢不忘不知何时又仰躺在长椅上曲臂做枕,摇头苦笑:“终身难忘!”
她就是因为对那个断崖感兴趣,不知从哪听来说书上曾有详细记载几百年那场差点灭世的恶战,从因到果,便偷偷闯入查阅,结果被发现。
黑白无常出面求情,被定同罪,若不是老阁主苦求前任阎王出面,他们现在哪还能在这。
叶欢颜得意地挑了挑眉,谢不忘像是被刺激到猛然坐起身,惊喜又期待,问:“真的查到了?!”
她答道:“确实查阅到了一部分,但是……”忽然忘掉了什么,眉心拧起陷入沉思。
“但是被下了失述咒……”范无铭下意识替她说出原由,回想当初,老阎王承诺要保她只能如此。
当时被带到浮生殿的除了她还有范无铭,他亲眼所见她被种下了失述咒。
叶欢颜这才想起来,抿着唇讪笑着点头应和。谢不忘苦叹:“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口吗?”
叶欢颜沉默片刻,摇头道:“下咒的是前任阎王,而且咒法也很特殊,脑海里能想到所记载相关的字迹,但是每当想说出口或是以其他方式表达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不洗去颜儿的那段记忆,反而是留着,想来是有意只让颜儿知情。”范无铭开口道。
“为何?就因为我的身份是冥女?”叶欢颜说完这话,脑海里的记忆依存却张不了口,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蹙着眉。
只因她不由地联想到那些记载的内容,她后面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范无铭看出她的端样,轻声言:“既然不能说,那便下一个话题。”
谢不忘思索着闷闷出声:“那她究竟是敌是友?”
那次幽漠境地的异动明明是阎王密召,她又怎提前得知他们是要去那里,又为何仅阻拦范无铭前往?
范无铭想起那时严决说的话,轻叹息:“不知……”,他想到那时他第一次同严决说出她的名字时,严决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还有严决的一句担保为她撇清外敌的嫌疑……严决似乎很了解沐血雪。
说话的声音落尽,奈何纷纷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