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眩晕感早已使她无力支撑身体,瘫倒在刑台中央。铁链持续传来电流从四肢窜到全身直冲天灵盖,愈发的疼痛再也绷不住,眼泪流入双鬓,嘴里断断续续传出弱弱的哭泣声,痛苦呻吟。
凌乱的发髻间花钿松落,衣裙也在之前在地面来回翻滚而乱,额前的冷汗浸湿碎发紧贴皮肤。半合的眼眸失了神,显得疲倦,虚脱……
处律阁前添加一抹别样的色彩——叶欢颜在范无铭和墨青前来回踱步,随着她每次的转身走动,水蓝色的裙摆便随着主人动作的幅度灵动飘摆开,绽绽莲花般。
不知何时,叶欢颜定身面对范无铭,抬头瞪他,质问:“到底是多少雷刑?”瞧见范无铭不答,脸上有些溫怒,两手环抱歪着头,面无表情地审视在他身后一侧站立的墨青:“嗯?”
墨青稍稍鞠身,语调轻快,声音有些沉重,强调道:“八十八道!”
叶欢颜瞪大眼睛,震惊道:“八十八!!”不可置信地看向范无铭想听他亲口说,“真的?”
范无铭还是紧紧盯着处律阁敞开的门没有任何一个身影从中走出来,除了微微蹙起的浓眉不见其他神情。
她也就当他默认了,双手叉在腰间,不理解也无可奈何,她无权干涉。
她想到自己的姐妹自己无法出手解救,暗暗咬着牙深呼吸,扭头再次看向依旧默不作声的少年,欲言又止只好扯脸皮子笑了笑。
墨青也更是无法理解范无铭的做法,平常对其他犯类似错误的下属也仅仅是四十四道雷,沐血雪看着也是能力平平,怎能挺得住?
想到这,墨青不由担心起来,快步到他跟前拱手道:“大人……”他还是想替沐血雪求情,也不知道他同意否,及不及时。
“大人。”声音从门中暗处传来,软弱无力的娇声……步伐越发沉重,身体根本无法直立,就这般狼狈的想快些逃出这道门……
外面的三个身影纷纷闻声望去,一抹红的身影酿酿跄跄缓缓出来,身形摇摇不定,看着她虚弱地伸手扶住门边才稳住身,下一秒却软软贴门倒下。
好在叶欢颜反应快,身形一现及时扶住她,任由沐血雪软趴在自己身上。
“血雪……”试图唤她不见有任何反应,叶欢颜看着朝她们走来的少年,嗔怒道:“看你干的好事!”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给人家下八十八道雷。她怪自己,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对她,笑得看不出真假。
她也瞧不出他有愧疚之色,从前至今依旧如此,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他就是个没有任何情感的木头,也是,黑无常能有什么情,不给他们带来“灾难”就算好的了。
少年稍稍欠身将因受刑昏迷的姑娘打横抱起,心中隐隐有些动容,却不知因何起,不在意。
叶欢颜跟在其身后一起离开,只有留下的一个黑影朝他们离去的方向俯身行礼。
……
老妇人见谢不忘不怎么动筷,有时也只顾给自己和另一个小兄弟夹菜。瞧着他一身看着无华却是不曾见寻常贵公子有过的好布料。
苦人家的粗衣麻布都得缝缝补补,自家孙儿也是好福气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可……怕是自家招待不周,心里不是滋味,不免难堪。
或许在这位公子眼里今天这一顿饭菜自是与平日他所用的膳食里不值一谈的,压抑在心底是自卑是不尽的苦楚……
这一顿饭也就少了这户家以后谋生的一条路,又怎舍得呢?吃完上顿不就没有下顿了嘛,每每大过年的他们也一直舍不得就这样把家里下蛋的鸡给吃了。
在之前听到孙儿说家里要来朋友做客问能不能将鸡杀了,老妇人打心底的高兴,连连点头同意。
嘱咐孙儿最多的就是仔细些要将鸡毛拔干净咯,一时许头脑发热做出决定许是激动,许是不想拿不出好的来招待让客人看了笑话。
而恰恰相反,路归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见谢不忘夹起菜朝这边伸来立马笑嘻嘻的端着碗凑过去。
路归大大咧咧根本不知礼节之说,谢不忘也只能无奈笑笑。倒是这样的场景老妇人瞧了才有不少欣慰。
不知何时,只有一张旧的门帘遮挡着的小卧间传来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路归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谢不忘表情带着不解,朝他轻轻挑眉眼珠一转朝门帘探去,给谢不忘暗示,似是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从那边传来。
谢不忘微微垂眸故意避开路归的视线,端起碗筷夹起糙米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神情如常,见老妇人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面带笑容招呼着他多吃些菜……
哭声未止,直到小卧间传来女人的哭声渐大老妇人一开始也同路归那般的疑惑,似是被什么刺激反应过来。
卷袭她的是不由而生的惶恐不安,再也坐不住颤颤巍巍的撑着拐杖迫切起身。
谢不忘连忙跟着起身搀扶着老妇人,路归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见他如此便愣愣跟着站起来掺扶老妇人的另一只胳膊。
表情委婉又有些意外的无措,朝谢不忘使眼色问怎么回事?谢不忘不做任何回答,倒是问外传来男人哭天喊地的声音以及木门被外边的人一下推开的声响吸引三人的目光。
“娘嘞……梨娘……”门一开一个身影从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似乎没有站稳一下子扑倒在地,未来得及顾及疼痛仰起头痛哭,嘴里哭喊着儿。
老妇人见他这般失态,更是对自个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急得跺脚拍腿大骂:“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呀啊,做什么呢你这是……你又能整出什么事了?!”
男人哪还顾及这么多,咬了咬牙一拳垂在地上,哭红了眼却不见有愧,而是有恨和无可奈何。
老妇人也不在顾及客人,连忙拄着拐杖急步上前弓着身揪着男人的衣角想将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拉起来。
谢不忘示意路归将男人扶起来,原本的路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被他提醒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一手将男人提起来,朝谢不忘问道:“这样吗?”
谢不忘一脸无语,心里已经默默扶额摇头,这样也……行!
起初男人被少年一下子提起来时是惊恐的状态,脑中浮现的是自己被讨债的人打趴后总会有一个壮汉一手将他拎起来再毫不留情的扔出去,条件反射地作出双手抱头护住自己的动作。
忘了哭,也忘了自己目的,老妇人心中急追问道:“是不是那些人又来了?”
气急败坏,指着男人的手都在跟着身体颤抖,带着哭腔问道:“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外边的动静,小卧间里听得一清二楚,陆于二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榻旁起身欲要往外走去。
掩面痛哭的陆母有所察觉,停止哭泣,不顾自己,强撑起身拉住陆于二的手却发现根本抓不住,她枯瘦的手直接穿过刚要碰到的手……
家人告别,谢不忘同路归在屋外守着,对于刚才的种种画面,路归始终摸不着头脑,即使他偶尔在街上看到类似的事。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总有人哭着求另一个人,嘴里说着什么“不要走”,要么就是“莫要再赌了”,要么就是“我们娘俩不能没有你”。
“不忘,你也会同他们一样吗?”路归问出口。
“什么?”谢不忘不太理解他问的这个问题,没太多在意,就把路归当作一个天真的小孩般心思单纯喜欢向大人问东问西。
路归解释道:“他们都在对着自家人哭”,不放弃追问:“你也有过这样吗?”
谢不忘了然,嗤笑出声,解释道:“那是因为他们现在面对的是生死离别之苦。”
他眨了眨眼,又问:“谁死了?”
谢不忘斜眼看向他,就他一进门就满心满眼都是吃的,哪会注意到别的。他对路归无奈一笑,要是被别人拐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