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们分手已经半年多，分手后我选择离开北京，或许其中也有逃避的念头。
记得我们分手一个星期的时候，下班的地铁上，神使鬼差地在灯市口下了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到协和门口，望着院里的人潮涌动，刺眼的阳光兜头浇下，有种恍惚的错觉。
眼前在慢慢浮现你虚渺的背影，好像一切都没过太久，更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那天夜里，父亲被救护车拉走，我坐在救护车上，耳边充斥着救护车鸣笛和各种仪器尖锐的声音，看着父亲鼻腔和耳朵不停喷涌鲜血，两个医生手忙脚乱的替父亲量血压，包扎，那时已是凌晨两点，诺大的北京城灯火依旧通明，车水马龙，司机却只用了半个小时从四环外跑到了东城。
忙完一系列的缴费流程，父亲被推着轮椅就诊，血压直飙两百多，医生只是无可奈何地说了句：“血压太高了！不止血降不了压！”
我默默看着一旁鲜血直流的父亲，心中发闷，慌乱地跑出去给你打电话。
你被我吵醒，声音沉沉地问我怎么了？
我本想问问你到底该怎么办，内心已然崩盘，再听到你的声音后，一切故作轻松的神情瞬间崩塌，不忍哭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你，先是一愣，却还是熟捻的安抚我的情绪，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我在急诊。”
耳边传来的音量几乎拔高，听到被子哗啦的声音，你问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你蹙眉紧张的样子。
我说我爸高血压，一直在出血，没有办法可以降压，越说越失控，一边哽咽，一边言语模糊。
电话挂断，不到十分钟，你再次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人找我，音筒里传来巨大的轰鸣，我意识到你在赶来的途中。
在你赶来之前，那通电话始终没有挂断，直到一位急诊医生的到来，你打趣着说他是你朋友的师兄，手艺比你还可靠。
你站在急诊门口等我，七月初的夜晚，高温迟迟不下，依然炽热难忍，我注意到你额头大片的汗珠浸湿碎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在我的记忆里，你那么臭美的人，何时这样狼狈过？
你笑着朝我挥手，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那一刻只想紧紧抱住你，我深知自己依赖着你，好像有你在我身边，干什么都容易。
只是还没来得及抱住你，被你一手阻止，你说：“身上有味儿。”
凌晨三点半，你在医院陪着我忙完所有流程，疲惫的眼皮快要耷拉下来，父亲的血压因为你的照拂慢慢稳定，临走前你拿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水果篮，问我，能不能去看一下叔叔？
我竟一时语塞，在此之前，你从未和我提起要见我的家人，此后我也想过，这个举动也许只是你骨子里的礼貌教养。
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产生交集的点，后果一定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见我迟迟没有反应，顿时明白，却也只是略微尴尬地挠头。
承认在那一刻，我有权衡利弊的犹豫，我只是稍作聪明的预知，你我之间不会有结果。
坚持送你到停车场，你打开车门，催促着让我快回去。
我说：“都要走了，不亲亲吗？”
面无表情得你，瞬间笑昏过去，无奈摇着头，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腻歪好一会儿，车子终于发动，我站在一旁，始终保持着笑容，你向我挥挥手，像哄小孩的语气：“我真走了喔。”
扬长而去，留下一阵热风，上扬的嘴角终于恢复原样，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笑地嘴都僵了。
想到这儿，才募然发觉，你一直都很说话算话，分开时，我赌气说再也不要见面了，我们就过好自己的生活，互不打扰。
过了这么久，你真的做到了。
一直以来，我被你照顾的像个只会伸手要饭的婴儿，你自认为年龄上与我的差异，照顾我是应当的权利。某天我与朋友谈起你的事情，她义正言辞地说：“你真就命好，遇见L这么个大腿，什么事儿都想着你。”
想想她说的十分正确，在一起那段日子，你待我有百分百的真诚，而我享受着你带给我的虚荣感，一边惶恐你的离去，一边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
还记得我们刚确认关系那会儿，你发小在电话里调侃，你这么忙还有空搞个对象。而你总会在这种时候维护我不堪一击的自尊。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朋友们没几个是真正的喜欢我接纳我，想必你先比我知道，可你毫不在意，去哪儿都捎上我。
我有多普通，心里无比清晰，你那时上课遇见一个很有趣的理论，下班与我谈起，你说普通人的坚强，本质上是淡漠的，也是多愁善感的。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敲在我头顶，多么沉重，几乎击中我脆弱的心脏。
怪我隐藏的太好，你没有发现，我就是这样的普通人。害怕你的离去，用尽全力去迎合你，可我的行为常常让你不适，你微微皱眉，郑重地告诉我：“不需要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好像是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
你是个自律极致的人，十点睡觉六点起床，手机里除了今日头条和微博，几乎不玩任何社交软件，而我嗜爱熬夜，时常三天新鲜感。
和你相比，我羞愧到无地自容。
好笑的想起，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每天聊到深夜，持续了好久，你终于忍不住给我发一段长长的文字，你说你无数次想要删除我的微信，因为长久以来的克制在我这失控了。你不喜欢没有规律，掌握不住的东西，可没有想到，我们之间本就是你掌握不了的关系。
你控诉我的不自律，拉着我一起和你健身，有时你更像我的人生导师，总是拉着我慢慢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可能我迷恋更多的，是你身上这样完美的魅力吧。
我好几次当作打趣的玩笑话在你面前提起这件事，你还是会害羞的尖叫，破罐子破摔地捂住我的嘴，让我别说了。
现在想想，我们之间的爱是大于恨的。
甚至，恨这个词语在我们身上，压根就没有关系，能恨谁呢？
也有恨你怨你的时候，那是得知你在九月份要去瑞士留学的时候，你破天荒的买了束芍药送我，你坐在精致餐桌对面，我在这头，不过半米距离，却好似亘古一条历史长河，你一脸苦闷，惆怅地告诉我，“宝宝，院里派我去瑞士交换学习。”
前一秒还沉浸在花香里的我，下一秒仿佛石化，有些反应慢半拍地凝视你，大脑一片空白的笑了笑，替你高兴。
我说：“那是好事啊，挺好的挺好的。”
当时你的表情无法言语，只记得挺好的三个字，我硬是说了很多遍。
我多么恨你怨你，只是给我一句通知，没有给我撤退的空间。
从那天开始，会有种莫名的预感，你我都明显的感受到，我们很快就会走上不同的轨道。
后来你朋友那位师兄打电话给我，告知我父亲检查出肾左右两边都有肿瘤。
那时北京的疫情还在封控，协和的专家号未来两个星期都被抢完，连国际医疗的号都空了。那时我急着去找黄牛买号，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忽略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维护，也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却被你一通电话制止，那是你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你在电话那头质问我：“我到底算是你什么人？什么事都和别人说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什么事你都要自己扛是不是？”
我竟被你说的哑口无言，不是两个字说的格外心虚。
你说这件事交给你，不要担心。你会替我处理好一切。你害怕伤到我的自尊，为此还要强调一句：“不要怕给我添麻烦，我不怕麻烦，我怕你麻烦，我喜欢你围着我转。”
女朋友三个字，未免让我心中凛然，苦笑不得。
可有你的帮助，短短三天解决，回想我整日隔一会刷新挂号界面就为了去抢一个专家号，你却用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解决。
你导师年近七旬，为了卖你一个面子，亲自替我父亲看诊，从检查到住院一系列流程，两个月等待期的手术缩短到一个星期。
而这一个星期，我需要努力向前走很大一步才能达到。
那时你一脸骄傲特意跑来我面前求个夸奖，问我：“宝宝我厉不厉害？”
我强颜欢笑，刻意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叹好长一口气，然后道出实话：“厉害哦，感觉没有你我都活不下去，我好喜欢你哦。”
你听完以后，会笑着揉揉我的头说：“那就一直跟在我后面好了。”
相信一直这两个字只是在那一瞬间有效，一直有多久呢？
一年。
2、「追剧」
我爱看外国电影，你酷爱动漫纪录片，我们之间的兴趣爱好可以说是互不相干。
但你却为了了解我的世界，偷偷研究我常看的那部电视剧。
你看完神秘博士第六季，忍不住问我River的身世，我瞠大眼睛看着你，感到不可置信，我自认为你这样的人，不会为了谁走出自己的舒适圈。
可偏偏你不仅看了那部剧，还彻底喜欢上它。那天你拉着我一起看第二季神秘博士时，结尾rose对博士说：“你知道么，他们总是想分开我们，但他们永远不会得逞。”
博士看着她，说：“Never say "Never ever"”
博士对她说，永远也不要说永远。这样直白的台词，直击我的心灵，偏头看你一眼，你依然沉浸在剧里，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我在这句台词里略显慌乱，有几分共鸣。
房间里充满悬疑高昂的音乐，你散漫地哼着歌，我轻轻哇了一声，有被这样的剧情影响到，你问我哇什么。
我答非所问，反问你有什么感受，你沉思一会，告诉我：
“这部剧真挺好看的。”
我哭笑不得，好像你总是与我不是一个频道，但你不觉得有多麻烦，愿意慢慢渗入我的频道，理会我灵魂深的感性。
我说，“永远不要说永远，很有意思的一句话。”
你点点头，好似知道我想要说什么，所以抱紧我一些，像宣誓承诺那样对我说：“不要担心这个问题，我爱你不分时间。”
小心思被你拆穿，骤然脸红，口是心非得否认你：“什么啊，我没有担心。”
相信你爱我，也相信人在某一时刻，有过真心付诸，想必我们那时候是真的太爱彼此。
我常常敏感忧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难以出去，一想到我们的未来就会叹气，每当这个时候，我会频繁郁闷得问你：“你爱不爱我？”
你从一开始的思考，再到秒回：“爱你，很多很多。”
听到满意的回答，我会小幅度地扬起嘴角，偷偷骄傲。
我知道这种性格不招人喜欢，面对你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多想，而你察觉到这种情况，会像个成熟的心理医生一样，重复那句：我爱你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然后慢慢指引我从负面的情绪里走出来。
你爱我比我多吗？或许我曾一直否定，因为我觉得我爱你更多才是，我自认为为你隐藏自己的天性，迎合你的爱好，委屈自己好多。
可后来想想，怎么会呢，你从没有要求我这样做，你不会因为我的这些爱我，应该是你为我牺牲更多。
最后得出的结论，确实是你爱我比我多的多。
但即使这样，你也只是爱我。
有一段时间我比较缺钱，在招聘软件上看兼职信息，你无意瞟到界面，却没有直接问我原因。
你保护着我的自尊，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那天你订了一束玫瑰礼盒给我，盒子里装着许多毛爷爷，你编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你说朋友给他女朋友买了这个，你跟风不好意思不买。
我整理好一张张纸币，还给了你，我矫情地告诉你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赚钱，当时你皱着眉头，固执得拿我没有办法，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我的钱不脏。”
后来还是去了你介绍的报社，我故作清高的样子你从不反感，甘之如饴替我打理人生。
可笑地想，离开你我好像真的会活不了。
3.
春节期间在抖音上刷到老君山，脑袋一抽，拉着你去爬老君山，你花了一天时间，准备好各种装备，请假陪我去爬山。
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雪，你从北京直飞到我老家接我一起去洛阳，整个景区人影寥寥无几。
台阶上积雪厚厚一层，无处下脚，顿时打退堂鼓，想拉着你回去，你却笑着告诉我，“这才有挑战性。”
三千多个台阶，你一路搀扶着我，颤颤巍巍爬上金顶，途中你喘着粗气指着远处金顶的方向对我说：“登上金顶的人能幸福一生。”
那一刻有些恍惚，以为你是鼓励我登顶胡乱编出来的话，只是过了很久，才发现这句话是真实存在。
凌晨三点半，宫灯逐一点亮，我们靠在石柱旁，拍下了2022年的第一张合照。
参观老君庙时，里面有人在祈福，虔诚祈祷，我站在一旁，工作人员问我要不要点柱香祈福，我摇头，嘴上说从不许愿，没什么好祈祷的，心里却偷偷虔诚地祈祷，你一定要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直到回酒店的车上，你一脸高兴地告诉我，你在途中的石栏上系了红绳。
我契而不舍地追问你写了什么内容，你终于被我打败，你说写了：希望张XX平安快乐。
看着你的笑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我竟忘记一个事实，我们多爱彼此，都深深地希望对方能够幸福，却忘了祝福我们。
4.哄睡
依稀记得那个夜晚，你给我讲睡前故事，你说在你十六岁那年暑假，父母带你去匈牙利姑姑家玩，在布达佩斯的蓝色多瑙河坐游轮能俯瞰整个奥匈帝国，你点了一杯香槟，向它致敬。
听到这儿，紧闭的双眼已经开始浮想画面，从没出国的我，满是羡慕和期待。
你描述的绘声绘色，一系列的故事都讲完了，我却愈来愈清醒。我嫉妒你的见识，对你说：“你懂得好多哦，这个世界还有你不懂的吗？”
相比之下你要比我高尚太多，你会反驳，不值一提地说：“其实也就河畔那儿比较繁华，我只是比你早一些知道而已，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吗。”
你安慰人的时候，身上会有一股无名的魅力弥漫，让我一次次反复的爱上。
你说那儿有座教堂，当地人都喜欢在那举行婚礼，说到这个话题，你忽然低笑起来，瞬也不瞬的注视着我，那一刻我在你眼中看到了认真和浓浓的爱意。
你总是这样不爱表达，时而沉默，时而话多，现在想来分不清你到底属于哪种特质，记得你开玩笑地说我们好像一对天生互补的恋人，你沉默我就活泼，我忧郁你就开朗，总会有一个人是为对方改变的。
你话多几乎都奉献给了我情绪失控的时候，你多像一个不谙世事披星戴月的英雄，不厌其烦地接受我的敏感，誓死要将我从淤泥里拉出来。
可我大多时候的爽朗都是伪装，演技精湛到你丝毫没有发现。
常常在深夜把自己灌醉，拽着你耍小脾气，最疯狂地一次我拿着剪刀问你爱不爱我，你慌张的几乎要疯掉，皱起的眉头好似要发火。
你忙不迭地回答：“我爱你，我爱你。”
可我醉到没有意识，还是将自己的手划伤，没有一点疼痛，鲜红的血滴在浴室的地砖上，在水中慢慢晕染成一片，你气的双目泛红，找来碘伏纱布，手在发抖，声音也在抖。
你攥紧我手腕，力道那么重，几乎要捏碎，你说：“你知道吗？我真是败给你了！”
我们都太合拍，像生了病的患者，没有药的时候，为彼此疯魔。
我们就是彼此的药，可我们找不到。
5.分离
分开那晚，是你抵达瑞士的第二天。
你在电话里亲昵的唤我名字，我翻看着我们的合照，心头一阵绞痛，我在你熟睡的时候提了分手，狠心的将你的微信删除，一个人默默承受。
次日下班回到家，你靠在门前，疲惫地看着我好久。
对于你的出现，我震惊得哑口无言，后知后觉意识到你赶了十二个小时的行程到这，手里拎着我爱吃的佳家汤包，已经是对我最宽容的态度。
有谁会对我这么好呢，没有了，没有人会这么在意这段不平等的感情，除了你。
我们无声抗争，在沉默中谁也不肯低头，可最后还是你先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质问我为什么分手。
你说：“微信加回来。”
我甚至没反应过来。
你问我，“是因为什么？”
楼外在下小雪，电梯在不断上行，楼道的感应灯亮了又灭，你的脸在光线里若影若现。
我向你坦白，“我们没有结果的。”
“因为瑞士？”
“对。”
不记得你沉默了多久，我们面对面站在那儿，任何声音都没打破僵局，你紧紧注视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抉择。
还有泪光闪烁。
“你爱我吗？张xx”
“爱。”
“有几分？”
“很多。”
“那你爱我吗？梁x”我说。
“爱你，爱到要命。”
“有多少？”
“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那你会娶我吗？”
再度沉默。
你的脸色越来越疲惫。
半晌后，你说：“跨越任何一切去爱一个人，未免有些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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