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很年轻。”他总这样说。
这字眼,这音调,每一个音节都显得格外有力。
我们相识在一个南方小镇的夏季,阳光炙烤着大地,浓郁的夏天气息包裹着城市。
第一次见面,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正和一群女孩畅谈嬉闹。
兴许他注意到我的存在,安静片刻,走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
“你多大了?”
他打破久远的寂静的沉默。
我转头看他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感觉他会找我聊天。
“你猜?”我这样说。
他真就斟酌了片刻,“猜不出来。”
“你呢?”我反问他。
他说他07年的,今年十六岁,我有一瞬的惊讶,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成熟,更甚二十岁的男孩,十六岁对比起我的年龄显得格外夸张。
我们简短地聊了几句,连名字都忘了给对方,只记得彼此生涩的面孔。
再一次见面是在下班途中,我倚在墙边等人,那时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藕丝一般的雨点飘进我的毛孔里。
我望向窗外的雨,心情瞬间低落,我的世界又开始多愁善感。
就在这时,他的音域击破哀伤。
“你多高?”
我抬起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他很快挪开视线,走向一旁。
“你猜?”
我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他再次走向我身边,站在那儿,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仅存的光线,他用手比划我的身高,却什么也不说。
“158cm。”我看着他说。
他笑着打趣:“看起来不像呢。”
这样无聊的对话,便是我们的开始。
1.
我们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走廊里,他突然开口:“你离职以后还在合肥吗?”
“应该吧。”
他继续问:“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会开一家书店养老。”
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如果十五号你还在合肥的话,我请你吃海底捞。”
闻言,我不可置信地注视他。
忽地想起我曾问他喜不喜欢过生日,他说他是一个喜静地人,不爱热闹。
我说,我也是,但我喜欢给别人过生日,特别是在海底捞整蛊别人很搞笑。
他说,我还没去过海底捞。
想到这儿,记忆瞬间被激活。
一路走来,其实已经很少有人和事触动我的内心,粗糙的对待这个世界久了,会产生一种麻木。
但他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想想我所需要的,并不是真正百分百的爱,而只需要一点关心,足够撼动我整个心魂。
我渴望他的青春,他的活力,就像一个男子渴望占有青春女孩年轻的身体。
2.
六点的清晨,我们约好一起吃早饭,公司的餐厅是自助形式,一路上他强烈推荐我尝一款蛋黄椰蓉包,他说你肯定会爱上。
我说:“为什么?”
他想了想,笑着说:“因为它不甜。”
于是我吃上那款椰蓉包,里面的蛋黄夹心对于我来说有些发腥,他期待已久的看着我咬下,问我:“怎么样?”
感受到强烈的目光,却没有回视,不忍他失望,我夸张的竖起大拇指:
“很好吃哦!”
他满意地笑起来,神情像极了考试满分被老师夸赞时的骄傲。
“我就说吧,你一定会爱上它。”
我点点头,吃了两口,他突然递给我一瓶草莓味的牛奶。
我本想收下,想了想却还是拒绝。
“我不喜欢喝任何草莓味的牛奶。”
他讶然,瞳孔瞠大,兀自消化许多问题后,才散漫地开口
: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拒绝草莓味牛奶的女生。”
闻言,我笑了笑。
3.
我时常没有胃口吃饭,到了饭点他见我坐在休息室时,总会叫我一起吃饭,我说我不饿,他饭后回来却给我带了一些面包。
他说:“不吃点怎么行,你这么瘦,下午会饿。”
我不好意思推托,吃下一半,另外一半他吃起来。
他太像一个成熟的小大人,无奈又义正言辞地批评嘱咐我:“以后一定要吃早饭!不然胃会难受,吃一点点就好。”
他是一个细心,温柔,懂礼貌分寸,高大又漂亮的少年。内心纯净温暖,还有一双艺术品般的双手。
我想要永远地记住他。
他说:“你不要忘记我。”
我说:“好的。”
会的,不会忘记你,我会用文字记住你,在我的人生篇章里,在专属你的那一页。
二零二三年那个炎热的夏季,经历过无数次打击一身破碎的我,在那个气息强烈的夏,遇见了他这样的少年。他好似一块冰,在那个夏日慢慢抚平我的悲痛。
他说:“你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悲伤。”
或许因为我总爱一个人靠在窗台发呆,才有了这样的结论。
不可置否,我确实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这都被你发现了。”我打趣。
他挠挠头,“你绝对有故事。”
我笑到要打他,“我的故事主角就是你。”
他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别,别,姐姐,我不是白马王子。”
4.
下了雨的夜晚,走廊里充满湿漉漉的泥土气息,一位女士走到我面前,问我喷的什么花露水。
我说:“香水。”
他站在我身旁,瞪大双眼:“原来是香水?!我以为是体香。”
那位女士继续问:“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我:“无人区玫瑰。”
等她走远后,他说:“是什么味道呢?好甜。”
“玫瑰。”
他突然凑近我耳边猛地嗅了一下,笑着说:“我以为是森林。”
“有点孤傲,会想到芬兰。”
隔了几天我诧异地问他:“为什么会想到芬兰的森林?”
“因为走在森林里会迷路哦。”他这样回答。
当我说出一些他不理解的话,他总会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还很年轻。
我说,是的,我还很年轻,你也是。
你身上有着任何人都想要占为己有的魅力。
他摇摇头,否认:“我一个初中毕业的人,哪有什么前途。”
他说他涉及过许多行业,厨师,电商,服务员,销售。也自学过计算机,CAD,PS等等。
但一手本领,却被数字限制。
我感慨,“你真的很厉害。”
不会夸赞的我,只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很快从哀伤中跳出来,恢复成张扬的模样,笑着说:“当然了,我当然很厉害。”
那少年,希望你在浩大的漫长岁月里寻找到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