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北京的晚秋。
还记得二〇二〇年那会儿，疫情爆发地正严重，那年我们刚毕业就去领了证，一腔热血想去北漂。
到北京的第一个夜晚，我和他身上都没什么钱，租了一间地下室，过的拮据且幸福。
有一天他视频面试，面试官问他:“你为什么刚毕业就选择了结婚？”
他身着白色衬衫，系着我给他挑的黑色领带，板板正正地坐在那儿，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太爱她了，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拖着。”
而两年后无比寻常的一天，早上他同往常一样开车送我去上班，下车之前一如既往地和我吻别。
回家后他却像两年前回答面试官问题那样，同样一秒都没犹豫地对我说：“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每天也很忙，并且我也不爱你了。”
01.
递交离婚申请那天，我和他坐在民政局旁边的椅子上，将我们之间经历过的所有事情进行复盘。
四年的感情，在学校那会就跟了他，从谈恋爱到孤注一掷地选择结婚，从一贫如洗到小有存款，地下室搬到公寓，再到买了我们人生的第一辆车。
买车那会他激动地一晚没睡，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南南，以后你再也不用挤地铁了。”
那些日子多苦啊，我们却咬着牙逞强，把所有苦难嚼碎吞进肚子里，一无所有的迈进婚姻，我以为最难的坎都跨过去了，还能有什么能难住我们呢。
现在想想，难住我们的，竟然是爱。
他爱我，所以义无反顾地和我结婚，现在他爱上别人了，义无反顾地为了她和我离婚。
临走前我问他：“你还爱我吗？”
他摇头，然后沉默。
我呆呆地看着他，鼻子一酸。
我忍着哭腔又问：“你爱她什么？”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说：“她很善良，救助流浪小猫，很温柔，像小奶猫一样可爱，脾气好到没有棱角，能理解我的想法，知道我的悲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闪着亮光，比头顶的太阳还刺眼。
我倏地想起，我们决定结婚的前一晚，我问他：“真的准备好了吗？和我结婚不会后悔吗？”
他同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好像光芒要溢出来，迫不及待地对我说，“我想成为你的新家人，和你结婚是我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
那时朋友说我怎么会一声招呼不打就果断地把自己嫁了，甚至连个求婚也没有。
现在想想，他怎么没有和我求过婚呢，对于从小无依无靠的我而言，那句“我想成为你的新家人”就是最浪漫的求婚啊。
可他在我面前陈述另一个女人的那一刻，好像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真的胜过我们四年的婚姻。
是我没有让他感到快乐吗？我们这四年携手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明明见过他无数次笑脸，比向日葵还要灿烂，明明用过心经营，我们怎么就走到现在这一步了呢。
我不知道。
聊到最后，我们没话可说，就那么默了一阵。
风像海啸，试图掀翻我的灵魂。
半晌后，他起身有要走的打算，我慢慢别开头，不再看他，心里碎的像鞭痕满满的玻璃。
我们真的就到这了，结束了，也回不去了。
他这个混蛋。
我暗骂。
他走了两步，身形忽然一顿，说：“南南，她只是喜欢我，就像不小心闯了祸，别怪她。”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那些话无疑是拿着一把刀子，正中我的要害，仿佛五脏六腑都挪了挪位置。
我僵在那，忽地笑了笑。
她还真就像一只闯了祸的小猫，大张旗鼓溜进我的家庭，搅的天翻地覆一团糟。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继续开心的生活下去。
那么我呢，被她的介入摔得头破血流，揍得鼻青脸肿，生活家庭乱成一滩浆糊，曾经引以为傲的爱情和婚姻，一瞬间也就不过如此。
02.
冷静期一个月后，我们正式离了婚。
朋友怕我想不开，约我出去喝酒。
酒过三巡，几杯烈酒入肚，朋友和我聊到过去的一些事儿。
她说着说着，眼泪忽地砸了下来，重重地砸进桌子里。
“当初看你结了婚，想着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她哽咽，打着哭嗝说，“可是也没有。”
我逞强笑笑，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絮，说不出话来。
03.
那天下班路过商场，莫名的感觉迫使我走了进去，我漫无目的地在里面晃荡一圈又一圈，直到看见周大福。
我愣了半天，想起结婚那年买戒指，我们穿梭在商场各个钻戒专柜。
从白天逛到天黑，试戴了一对又一对戒指，总是在听见价格后，心虚地将戒指脱下放回去。
然后，我还会补充一句：“我不喜欢。”
直到逛到最后一家店，其实那款戒指我一点也不喜欢，像精品店里二十块的廉价戒指。
可男戒实在过于亮眼，他戴上意外地好看。
专柜姐姐说，那款婚戒活动打折只要3600元，于是我们选中了它，作为我们婚姻的约束。
那是我嫁给他得到的，唯一的财产。
04.
凌晨两点半，失眠睡不着刷短视频。
打开软件，推送的第一条视频就是素人翻唱《你一定要幸福》。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四年前那个夜晚，他在浴室洗澡，我在客厅犯懒，隐约听见哗啦啦地流水声混着他的歌声。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送的那些花，还说过一些撕心裂肺的情话，赌一把幸福的筹码……”
来来回回就这四句，乐此不疲地哼着。
就在那一刻，心说，老天爷，我好爱他。
05.
曾经我们躺在床上看哆啦A梦，他泪眼婆娑地偏过头对我说：“如果有时光机我就会回到过去，早点找到你。”
我笑：“然后呢？”
他：“然后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06.
以前我总爱问他：“你爱不爱我？”
他总是笃定地告诉我：“我不爱你为啥要和你结婚？”
嗯，他回答问题的角度，总是很清奇。
07.
每次受到工作的打击，我时常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会颓丧的和他抱怨：“我好废物，哪哪都不好。”
他会揉揉我头发，哄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不好啊？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
我笑。
08.
结婚那会儿，我们一穷二白，连婚礼都是很简洁的走过场。
他不顾家人反对，用积蓄买了一条婚纱给我。
婚礼誓词，朋友当主持人，问他：“新郎有什么话想对新娘说吗？”
他接过话筒，手在颤，哆哆嗦嗦地说：“南南，你说你这个人很疯狂很奇怪，会半夜去看海，会去淋雨，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么以后我陪你半夜去看海，陪你一起在雨中漫步淋个尽兴，会给你订好机票，陪着你一起疯狂一起奇怪。”
他说：“南南，你总说你在泥潭里挣扎，扑腾几下仍没声响，所以我来了，我来爱你了。”
他热烈的来了，在我的世界里哗然一瞬，然后又轰轰烈烈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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