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

黎子湉这个暑期也没闲着，前段时间去了顾宇垣那边一趟，没多久后，她就跟着之前报了名和周悦以及学校其他学院其他专业的同学一起组团去下乡支教。

这个活动她很久之前就关注了，后来得知周悦也有这个打算，就和她说好了一起然后再找一些其他想去的小伙伴组队去较为偏远的山区，由学校老师负责带队，一个队伍里面男生占比要不少于百分之四十。

她们这个队伍只是学校众多队伍之一，每年学校都会有十几支队伍去往不同的山区支教，他们的活动费用来自于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捐赠和学校提供的部分以及校友会的全自愿捐赠支持。

她们此行除了给教师资源稀缺的山区学校的孩子们带去知识，还会带去一些教学物资:书包，书本，练习本，还有笔等等。

一行人坐了火车再转客车来到县城，再转一次客车才到达他们接下来要在这边任教一个月的山区。

其实下了车还要走二十来分钟的山路才到他们要去的学校，但是因为他们带了不少东西，除了他们自己的生活用品和衣物，还有给孩子们带的学习用具。

若是带着这些东西走二十多分钟的路不太现实，东西太多，他们即使全部的人都拿自己能承受的最大限度的物品了，都还远远不够，所以到县城后他们不接着转客车了，而是租了两辆三轮货车，每辆车安排了一部分人坐和放置一些东西，一直到达支教的希望小学。

黎子湉和周悦她们下车由希望小学的校长带去她们入住的教师宿舍把她们自己的背包衣物等东西放好后，回到三轮货车旁帮忙把赠送给同学们和希望小学的学习物资从车上搬下来，暂时放到教室里，等明天孩子们来上课的时候再发放给他们。

因为她们到这边已经不早了，搬完东西后天就差不多黑了，孩子们早就在她们来到之前放学回家了，所以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和孩子们见面。

村长和校长商量，宰了一头肥猪熬煮骨头汤、蒜苗爆炒猪肉、尖椒炒猪肚、姜汁炖猪蹄以招待他们。

纯朴的村民们虽然自己都已囊中羞涩，但还是尽量拿出他们有的最好的东西来款待这群来支教的大学生们，虽然他们中许多都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大多都觉得需得让自家的孩子多学点知识，才能走出这座大山，能有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

这可能是他们在这里吃的最好的一餐，毕竟在这土地贫瘠的地方，村民们仅靠产量不多的农作物过活，自己的生活过得且都不优渥，怎么能天天都拿得出大鱼大肉款待他们呢！

但黎子湉他们自己也清楚，一路坐着没有盖儿的三轮货车过来也都有看到这里的人们的生活大致模样，青壮年几乎是不见的，多是一些老人小孩和妇女，而且在来之前也有提前了解过一些当地的情况，所以他们早就做好了来这儿吃的不会像在家在学校那般精致而丰盛的准备了，只是第一餐的全猪宴实在令他们有些惊喜，后来再变为普通的蔬菜和不多见的荤腥，他们一点都没觉得接受不了，这让领队的老师和村长校长都觉得很欣慰。

他们住的是里面只有几张床和几张桌椅的毛坯房，两个人睡一张床，女生一间房男生一间房，房间虽然简陋但胜在干净，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近几年才建好专用来做教职工宿舍的，想来前几届来支教的师兄师姐们应该也是住在这里的吧！

出了宿舍旁边不多远处表示卫生间，门口水泥砖头搭起的简陋洗手台下边摆着几个新的桶和盆，应该是给他们新准备的。

黎子湉和周悦吃完饭后就先去洗漱了，因为卫生间有限，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洗澡，所以她们都是匆匆洗洗就好了，况且这边水资源虽说不上很稀缺，但是还是得要省着点用的。

两人虽然自小家境都不错，但是并没有很娇气的习惯，他们选择来支教的人都有做好不怕吃苦的心理准备了，所以现在的条件他们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可以接受。

“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星空了！”黎子湉正和周悦感叹。

城市虽然灯红酒绿繁华喧嚣，但夜晚时分的天空总是灰蒙蒙，见不到大片大片的星星，偶尔只能看见几颗特别亮的在月亮旁，光芒更加不显了！

“我记得上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星空是在小时候了吧！”黎子湉想了想，好像距离她上次看见这么多星星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有时候只有光秃秃的一个月亮，忒冷清。”周悦也应和着。

其实不是没有星星，只是常被乌云遮挡着，终夜不散看不见光亮，所以便成了仅有光秃秃的月了。

同一片天空下，这里看见的，和另一个地方望见的却不同，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正如有些事情，这个角度分析和另一个角度观测出来的也不尽相同。

是了，是这样的理了，黎子湉倒也懂，只是时常会想，长久居于一处以至于没能看见别处的天，会以为所有的夜晚都是和自己从前认知的那般吧！

总归还是要出来看看别处的景色，让自己知道世界不止是眼前看到的狭小。只是有感而发，倒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怕以后的自己会因主观意识而太过狭隘吗？

黎子湉摇了摇头，无语地笑了笑，自己总是这般爱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思绪带出来的一些想法有时都让自己觉得无语。

“差不多要回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黎子湉拍了拍枕在她肩头的周悦，叫她一起回去准备要休息了。

周悦“嗯”了一声，慢悠悠地把自己的头从她肩上挪开，歪着头朝站起来的黎子湉伸手，示意要她拉她一把。

两人就着学校室内微弱的灯光走回去，路上是并没有路灯的。

偶尔有来摩托车驶过的人，车前的灯由远处的微弱到逐渐逼近的刺眼炙热，车开得不快，许是因为这附近的路都是由一些小石子和沙子铺成的路，略微显崎岖了，若在这样的道路上飞驰，那必是会震得车上的人不舒服。

又许是晚上了路上没有路灯，虽在山区里夜间外出的人少之又少，但难保不会有人出来，万一车行驶过快，一没注意看而酿成大祸就糟了。

两人刷了牙后就上床了，黎子湉和周悦睡在同一张床上，先前就安排好了的。

月光透过房间的窗散在地上，桌上，床上，黎子湉有些睡不着，第一次和这么多人睡在一个房间，里面的女孩子她只和周悦熟，其他的都是今天才刚见面，她有些不安。

怎么说也是即将一起住一个月的临时室友，她心里自然是忐忑的，她突然想起了大一开学前她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得知白希和她选了同个专业后她就期盼能够和她住在同个寝室，后来果真是如此，她开心极了，但同时又对未知的另两位舍友有些不安，不知道她们是否好相处。

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舍友都很好。

而现在，虽然只是一起合住一个月，她心里的忐忑并不比之前少，她担心会有人睡觉打呼噜说梦话，又担心自己会打呼噜说梦话，虽然她知道自己很少会这样，但是并不是从未有过啊！

有次黎爸爸去出差了，黎妈妈晚上叫黎子湉去配她睡觉，谁知第二天醒来顶着眼下的青黑控诉她睡觉说梦话，说黎子湉睡梦中气鼓鼓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能勉强听出语气似乎是在跟谁吵架。

那时候的黎子湉才读一年级，也许是白天和她的同桌吵架了，晚上梦到自己还在和人家吵架，就大声说出梦话来了。

虽然这么多年来挺黎妈妈说她好像只有那一次睡觉说梦话，平时都没听过她睡觉说梦话，但是这种不可控的事情，发生的概率虽小，可并不是完全不会发生啊！

想起这事，黎子湉就想念黎妈妈黎爸爸了，这么晚了他们应该也睡觉了吧！但好像十点多也不算晚，她刚上床前看了下时间，十点零七分，这会儿要是在家的话她还没那么快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呢！

不知道顾宇垣今天有没有加班，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黎子湉很担心他没照顾好自己。

她知道他很努力，所以才更担心他太过专注于工作了会把自己的身体累垮，可惜这里信号不太好，网速太差，虽然打电话可以，但上网是几乎不行的，而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睡下来了，她不可能这会儿还去打电话，会把其他人吵醒。

也不知道明天要见到的小朋友们会是怎样的，他们会不会听话，会不会喜欢自己这个老师，希望自己能够带他们快乐地学习。

黎子湉打了个哈欠，微微睁着的眼缓缓闭上了，慢慢睡过去了。

第二天还是旁边的周悦摇醒了她，她揉揉惺忪的双眼，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下时间，赶紧起来换衣服洗漱。

和大家一起吃过早餐，一同去操场等待孩子们的到来。

正逢今日是周一，每周一早上都要进行升旗仪式，周二至周五早上是做体操的时间。

操场很简陋，300米的跑道，是那种沙子铺成的，稀稀落落的一些地方长出不知名的小草，因为并不是全铺满的，所以学生们站在上面时会觉得有些凹凸不平。

有时到了整个学校开大会的时候，时间比较长，所以让孩子们或蹲着或坐在地上听讲，这时候他们就喜欢有小草坑的地儿了，没有沙子小石头膈屁股，软软的草坐在上面仿若坐在自然的沙发上，极舒适。

他们最先见到孩子们的时候是在升旗，一个个带着红领巾的小朋友站得端正，目光虔诚地凝视着正伴着国歌徐徐升起的五星红旗，稚嫩的声音虽不大但透露着无限敬意地庄重宣誓:忠于祖国，为祖国服务！

已经上了大学很少有升旗仪式的黎子湉和周悦等人，此时听着这虽不算嘹亮但饱含敬慕的声音，不禁也心潮澎湃！

一个个小脑袋升旗仪式结束后排着整齐的队伍回去教室，经过主席台黎子湉她们和学校老师一同站在的地方，好奇地伸长脖子探过来看她们。

黎子湉她们看到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更没觉得生气，只是温柔地笑笑，朝着孩子们挥挥手，惹得这群学生心里的疑惑越深，刚刚升旗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她们站在这里了，可就是不知道这些哥哥姐姐们是来干什么的。

虽然很好奇地东张西望，视线在她们当中来回看，但没有一个小孩子脱离他们的队伍，都很听话地排排队退场走回教室。

升旗结束后，校长留他们还有学校原先的几位老师下来开了个小会，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又一次叮嘱昨天安排下的工作，让本校的几位老师带好他们熟悉各班的同学。

全校共有两百多个学生，但是老师却只有七个，其中一个是学校的校长李扬，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了，本应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儿女们都已经长大孙子也不小了，有的孩子在县城，远一点的在大都市里发现了的也有，都常劝他该歇歇了，和儿女们去城市享清福去，但老先生不肯，说是放心不下这所待了三十多年的学校。

他是这个小地方第一个走出去又走回来的大学生，他小的时候父亲去矿场里和人做工，想多挣些钱供他读书走出山区改变命运，不料矿场塌方时当天下矿的七十多个人全被埋在里边了没能逃出来，七十多个人无一生还，他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还没有买保险的概念，矿长想息事宁人却又拿不出太多的抚恤金，每个受难的家庭最后只能分到一点钱，想闹又没办法，人已经没了，厂方又说没钱只能拿出这么多了，日子却还是要继续过的，再悲痛也无济于事。

尤其对像李扬这样的家庭，父亲的突然逝世给他这个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李母一个瘦弱的女人不得不担起教养孩子的重任。

那个年代孤儿寡母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啊，李母几次想让孩子辍学打工了，她一个人实在撑不起这个家，但又想想亡夫时常挂在嘴边的“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大山才能改变命运”之类的话语，她咬咬牙又坚持了下去。

好在李扬也争气，成绩常常是名列前茅的，而且学校体谅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艰难，给李扬减免了不少学杂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