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没说话,她抚摸着沐纷的头发,她很忙,忙到没时间给她的小姑娘打理头发,摸起来感觉毛糙糙的。她不说话,静默了好半天后,她抱起沐纷:“和妈妈一起收拾一下房间,然后妈妈给你做饭吃。”
两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再提回乡下的事,就好像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未发生过一样,她们沉默的收拾了床上桌子上的鸡蛋液和死老鼠,拿毯子堵在被砸烂的窗户上。夜里,她们挤在一起,被子下,妈妈问她:“你确定要去吗?”
第二天下午,妈妈下班回来,帮忙收拾了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她把所有关于沐纷的物件都装进了大大小小的袋子,就好像把对沐纷的复杂的感情都装了进去,又被扎紧了一样。
天色有点晚,刚好赶上夜间的第一班大巴车。她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挤上去,又被人流挤到座位上,一个大妈一把推开沐纷,用庞大的身躯堵住了一排座椅,把东西放到里面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喘气,这样的不在少数,以至于后上来的都乱作一团,迟迟坐不下,司机在喇叭里喊:“座位上不许放东西,座位上坐人不许放东西,座位上放东西不走啊……”,反复几遍,后面一个小青年低声抱怨了一句:“真没素质,什么人啊!”,大妈脸上有点挂不住,尴尬的提起东西放自己腿上,却还忍不住回了一句:“催催催,这不拿起来了。”
很乱,这里很乱。沐纷窝在座位的角落里,她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听着周围人嘻嘻哈哈的聊天,不停的扭头四处看,想要在一车厢的人里找到妈妈的位置。
妈妈在最后的另一个犄角旮旯里,带着更多更重的行李,沐纷想过去,但又没有位置坐,身边的大叔已经又拍手又笑的聊了起来,她也不太敢跟他说要出去,远远的又张望了一眼妈妈,抱着书包,垂下头准备酝酿睡意。
她晕车,这一排刚好没法开窗,只想早些睡着少难受些。
其实在等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主动提出要去奶奶家,至少这就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嘈杂吵闹的人群,没有秩序的拥挤,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或者说,沐纷的父母把她保护的很好,让她认为,这个世界本该是人人谦和的,而不是眼前的这样。沐纷只好在内心和自己说:书上说乡下人淳朴善良,到了就好了。
沐纷睡的不沉,她感觉窝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吵闹的车厢也让她不安心。好像被魇住了似的,想翻个身,感觉手被压住了,腿也抬不动,很努力挣了半天,才猛的惊醒过来,定睛一看,身体从座椅上滑下去半截,腿就蜷缩在那,手被书包压着,怪不得动不了。沐纷一动弹,腿上就传来了麻麻的感觉,缓了好半天才感觉好点,就慢慢的站起身来打量四周,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身边大叔歪头倒在她的座位上,睡的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叔叔,叔叔,你可以起来一下吗?我没地方坐了叔叔,你起来一下吧!”
沐纷轻轻推了推他,想要他起来让出她的座位,看着还在打鼾的大叔,她皱了皱脸,又加重力气去推了推:“叔叔你起来一下,我没地方坐了叔叔,你先起来一下叔叔。”
沐纷推搡了男人半天,他才悠悠转醒,眯着眼睛听了半天沐纷说话,爬起来,打了个哈欠,慢慢吞吞的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头一仰,又睡着了。
沐纷看着很快睡死的大叔,张了张嘴,声音嗫嚅:“你还没道歉呢叔叔。”
也不知道是睡够了还是为什么,她不困,车厢安静,她拿脸贴着玻璃,认真的看着,漆黑的道路上只能看到树的影子,她瞪大眼睛,仔细辨认过去了几棵树,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太阳光打在脸上眼皮上,她遮着光线睁眼,妈妈携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在摇她的肩膀,车师傅催她们快些,沐纷背着书包帮妈妈拿住两个袋子。
下来的时候袋子被划破,里面的书漏了一地,周边很荒芜,就一些接送人的三轮车摩托车,她把所有漏出来的书塞到小书包里,书包被崩的很紧,勉强拉住了拉链。
妈妈也找了个三轮车送她俩,在经过漫长的砍价后,三路车师傅以三十块的价格妥协。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对夫妻俩,看着四十多的样子,好像跟她们目的地一样。
三轮一路颠簸,索性有风呼呼的吹,感觉还不错,下车的时候,沐纷背着书包往下一跳,书包拉链彻底撑不住被崩坏了,书又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