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Empiricismo-混沌的障壁
红发女人对面的少年一开始还很局促，但是等的久了就有些不太心乱了，无事可做的他申请找本书看，正在看试卷的女人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见，见此情形胡维就默认左斐然允许了。这次胡维没看那些从名字上就令人敬而远之的书，而是一本校园内很流行的少年小说。
两边似乎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究竟是很久还是没一会儿，他们都不知道。直到左斐然先轻轻开口，沉默的局面这才打破，时间重新进入流动。
“胡维同学，这些题花了几天做出来的？”
“两天半……前半天把前面的题目写完了，剩下的两道题我算了两天。”
事实上，除却反复计算以求确定外，这两道题花了胡维13个小时，是直觉告诉他不要像以往那样意气用事，反复验证几轮再看看？于是这便拖到了周六的晚上。胡维思考片刻，并没有全数告知，只是简单回答一番，左斐然了解了情况，沉默片刻后便不再打算藏着掖着。
“那我便不吊你胃口了，你这两道题很不错，但是前面的题目反而有几个错误。有的时候，令人轻视的地方，才更值得重视。”
胡维的表现其实很好，不仅在试卷上体现了本有的水平，在见面后，处于故意拖长的时间里他也能找到自处的方式。这个少年虽然没有以往见过的那些“天才们”如此自信或怪异，但也是个有思想和性格的人。不过不能忽视的是，他还是个沉默敏感，却又为自己的头脑感到自负的男孩。
既然通过了，那就应该让这个孩子前往据点了，但是他毕竟不是6001人士，还是个正在读书的未成年人，他们必须要为胡维准备个安全舒适的空间，而且要让他按时回家。左斐然虽然如此想着，但她没有着急现在就走，而是在准备出发之前问了这样的问题：
“知道这两道题吗？或者说你在你所自学的资料里有见过吗？”
这些习题不是凭空想出来的，它们依据，甚至是以前破解的并不是很困难的一类密码，对于考验自学者刚刚好，因此左斐然很期待他的答案。
“没有见过，但是方法是从我父亲以前看的书学会的。书叫……《密码技术导图详解》。”
被问到了胡维当然有问必答，但得到的回答令左斐然有意外收获。他的父亲胡立真也有涉猎这方面，看来在王怀仁和胡立真年轻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毕竟手记里提到了镜面和这些人自制的讯号转译器。
对话结束，左斐然当然不浪费时间。二人信步来到户外，炽烈的阳光不再被白云遮挡，地面任由其炙烤，来自早晨的最后一丝清凉很快就消失了。停在楼侧阴影处的黑色车辆是左斐然的车，小孩比左斐然还要早发现了它，却没有主动找过去，而是等着左斐然带他前去。
“警官阿姨，我们去警局吗？”
“其实……也不算是，倒不如说‘罗馨’这个名字是警方提供的身份吧。”
待到二人入内，胡维本来想随便一句话开启话题的，这突然的没头没脑的话有些让胡维有些怔在座位上。警方提供身份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现在他在和谁说话？胡维此时很是懊恼，校园外的世界果然人心难测……
“别这么沮丧，我也不是坏人。我再一次重新介绍自己，我叫左斐然，是我所在机关的行动负责人。”
特别机关？这一类的词汇胡维倒是在谍战片听说过，虽然他没有表明自己的疑惑，但眼睛里已经隐隐迸出狐疑和好奇的光。面对内心戏颇多的少年，左斐然差点没笑出来，她还是绷了绷脸，然后流露出柔和的神色，将目前能说的都告诉他。
“至于这个机关的具体情况……我不方便多说。你只要知道，无论是警察，还是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小朋友，在外面有人问你，你可以选择不说，或者报上罗馨这个名字。千万不要提到‘左斐然’这个人。”
“现在呢，我带你去我们工作的地点，你母亲的事件我会尽量与你说明，但是不方便说的地方也请你理解。”
这场对话结束了，左斐然这辈子从来没对一个孩子说过这么多句子，除却自己的儿女。车子已经在路上，早就离开了图书馆，这边左斐然的话语胡维没有落下一个字，他虽然没有及时表态，但态度这件事早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两个人在车上确实什么也没说了，左斐然其实想知道王怀仁给他的那页纸里是否只有那两个单词的讯息？里面还记了什么？但是这一切不能操之过急，就先令他们保持一路的沉默吧。
就在据点中，除了超自然现象研究组的成员在使用设备对宝石进行检测，为了方便研究结果立即投入使用，他们甚至趁怪物们隐匿期间拆卸了几部镜面武器，测试这种石头是不是也能进行作战使用。就在非战斗人员对此焦头烂额之时，负责留守的人员在其中反而最悠闲。
“话说陈瞬副队长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怎么？你又想着人家啦？”
“哎……从早到晚只能看赵队长那副死板脸，还是陈副队长对我们好啊。”
据点内最近清净不少，行动部队的人员总算有余力拒守据点，感慨她们的大队长是个不苟言笑的死板人物。不过她们居然也有一天能够这么闲，行动员们都怀疑这帮暴徒是没头脑的，这半个月居然根本不花心思寻找他们的大本营。
不来找上门也是件好事，至少她们不需要以命相搏了，最近牺牲和受伤了很多人，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谁要往死里拼呢。
“你们两个好闲啊，左副处长回来了，小心偷懒被抓到。”
此刻苏有为突然闪现，令两位女子措手不及，陈瞬不在时苏有为就是代替职务的人，此刻二人快乐的神情被尴尬而紧张的心情取代，但苏有为最后只是提醒两人在领导回来后就不要插科打诨了，随后朝屋外走去。
黑色的车辆抵达一处不起眼的小二楼，这里是书法绘画培训班的旧址，如今废弃了还没找到租客，刚好被警方安排给6001人员暂用。不起眼的车辆走出一大人一小孩，红发女子刚走出车门便随手点了支烟抽，随后胡维紧跟其后，二人小步跟大步，在苏有为带路下来到了一个通体整洁、环境舒适的小房间。
“这里是？我待的地方？”
“对啊，大家工作的地点不是你这个小家伙受得了的，我就单独给你收拾出一个小房间。”
那种忙到键盘声此起彼伏，纸页声哗哗作响，还有千言万语交错的环境，确实不适合一个内向人在其中静下心来。
“胡维，其实你能给我们提供多少帮助全靠你自己，你还要上学休息，不能久留于此。而这里的一切，有的我也很难对你开诚布公，就像之前我对你说的，我们隶属特别机关。”
言罢，左斐然暂时出去一会儿，接着便带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告诉胡维有些问题想问可以咨询他，他负责照应胡维在这里的工作生活。但是胡维貌似不太满意这样的安排，坐在旋转凳子上以一副不开心的小表情看着她，左斐然这才明白了，估计自己这段时间得好一阵忙。
但最后的结论是，小伙子还是留下来，负责胡维的安全和需求，自己则在网上和手机与胡维保持联系。
“左副处长，让一个小孩子参与行动，是不是不太好？”
“放心，任务行动组的工作就差临门一脚，只要他帮助我们完成这一步。当然，如果真的是我看走眼了，就要多辛苦超自然现象研究组的同志们了……”
“所以……您是在赌吗？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小房间外，上下级之间的对话态度显而易见。苏有为就是信不过一个初中生小孩子，认为没有经历过成体系训练的儿童是不能胜任此等工作的，而左斐然总是认为高低给孩子一个机会。可毕竟他的父母摄身其中，一人身死、一人消失，6001也根本做不到对这一家人完全保密，既然有这么聪明的少年找上门来，何不给他参与探索真相的机会？
现在摆在胡维面前的，是剩下来的手稿和目前已知的没有破解的部分编码的电子版本，按照之前的解码思路，那些意义不明的如鬼画符的部分是需要寻找密钥的乱码，而面前的编码则需要将与已知的算法进行比对，每一条编码所需要的解码方式有所不同，有的在工作电脑里自行寻找软件对应算法，大多数则需要自己整合一番在比对算法。
问题是，大多数人在这一步便无从下手，胡维对此感觉压力也很大，虽然他对自己的头脑有自信心。
就先从稍微简单的开始，树立下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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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钟，距离胡维和姐姐约定好回家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他只能不得不道别任务行动组，这几个小时胡维贡献出一个重要信息，证明了他在左斐然眼中的含金量的真实。
“一种被镜中人称为【巴顿】的能量宝石，作为储存能量的单元，供给城市能源和这些粘液怪物的正常活动……【巴顿】就是这些紫红的石头吗？”
对方以多种方式对传达的消息进行加密，而且涉及本世界的加密和解密手段，这件事左斐然早就有隐隐的担忧。加密如果是为了防止被能够模仿人类的埃墨菲斯解读讯息，那部分讯号转成乱码后能被本世界人的密钥解开……又是为了什么？镜中人如何掌握这一点的？
左斐然对这件事的发现很满意，这东西的来历和作用是相当重要的讯息。第一块晶石是从死者苏珏断臂中找到的，第二块是行动人员樊临从粘液中取出的。她需要问问王怀仁，为什么将一块异世界晶石送给胡家夫妇？所谓镜中人的加密方式是不是他对异界有所泄漏信息？
负责照顾他的小伙子将胡维送进先前的车中，自己坐在他旁边充当护卫。小伙子姓龙，人怪热情的，很多同事都喜欢他，和他搭话，但在应对社交上较为木讷的男孩，他被总被搞得不知所措。就例如现在，他本来想聊点现在小孩校园上的趣事时，胡维则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司机后脑勺靠着的头垫，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全然没听见小龙的搭话。
“那个密文里……那个叫【巴顿】的是个能量宝石，还有莫名其妙的镜中人……之前警察阿姨说她来自特别机关，难道他们在找这个？不可思议——难道我妈她是被‘镜中人’……”
十三四岁的少年心灵敏感，想象丰富，很容易脑补出一系列不可思议、自己吓唬自己的想法。感性令思维在无序的思绪中一路狂飙，理智在拼尽全力将思维矫正至正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学校的老师都在教他们要相信科学，不可以被玄而又玄的传闻欺骗，那很有可能是为人编造的假象，是博人眼球的噱头。
这件事其实小龙有进行伪装和说服，说他们也有对都市传说的侦察行动，随后借合作的媒体进行辟谣……但他很慌张，明显是知道这样的解释站不住脚。
胡思乱想实在太浪费精力了，就算疑问需要解答，目前也没有人能充当这样的角色，就像左斐然所说，他们隶属特别机关，涉及他们的重要事宜便不可以为他解答。
“我……小龙哥哥，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我是有在叫你，但已经不是‘刚刚’了。”
俊秀的白发少年这才反映过来小龙是不是和自己说话，便扭过头来回应一番，没想到竟如此辜负了对方。听到了这句略有尴尬的回应，小男孩的脸上浮现出迟钝的歉意。
“小弟弟，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有心事？我、我没有心事！还有小龙哥你就叫我胡维就好……”
胡维的私密感很重，倒不如这个年纪的少年私密感都很重。没有心事是不可能的，不论从胡维慌张紧蹙的眉眼还是不从心的话语来看皆是如此，小龙想到自己以前也是不太喜欢把一部分心事告诉父母，于是对于胡维的反应感到理解并不再深究。
车子走的不是很快，太阳开始偏向西侧，在转弯时照向白而秀气的面容，车前的镜面上映出那副被人嘲笑的容颜，原本为头脑自信的男孩连最后一点信心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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