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那日程小时在高台上扫下满肩的白,露出锦衣云纹一般,寒凉逐渐退去,长安城现出繁华春色。
春来,程小时的第十五个生辰也来。
今日的迎春楼可算热闹了。
虽说各家各式的贺礼跟不要银子似的都送进了侯府大门,人却都去了迎春楼。
程父长辉侯正同几名侯爵王公谈笑,程小时被拉着应和。
那些公子小姐也自觉凑了一块儿,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聊两句就算朋友了,个个乐得很。
程小时找了个借口脱身,坐在一水儿的公子堆里。
他旁边的董易也闲聊着,见他过来,问:“闲不住了是不?”又张望了下四周:“陆光还没来?翰林院的学士理应也有资格来的。”
程小时本就蔫蔫的,好似霜打的茄子,一听这话,神情更加可怜了:“我哪里知道……”
乔苓没来,是因为她是未婚的公主,幼时还好,如今长大了,恐被有心之人拿她和程小时做文章,所以程小时生辰她向来都是只有送礼的份。
可是陆光明明可以来的……
坐在对面的徐珊珊看他这样,也蹙起眉。
这时不远处,师父和父亲又一齐叫他过去敬酒。
他内心无奈叹口气——要当官真是麻烦,还得感谢这个官熟悉那个王的,为日后铺路。
酒温热着他的躯体,口中的那些虚伪而漂亮的话麻木吐出,说到最后,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说得是真是假。
忽然,门前出现一道修长身影。
暗蓝的长袍衣摆上有刻丝玉兰,白纹衬着白发,玄色和蓝色交叠,与蓝眸相映。
手持一柄长剑,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陆光上前,问候程父等人。
二人年纪相仿,免不了被一番比较。
程父道:“你看看人家陆光,就比你大一岁,都中状元了!”
秦自臻笑着附和:“陆光的确很有才能。”
闻言余霁风却是不乐意了:“小时明日就要去任职了,他也是又刻苦又有天赋。”
三位长辈聊得开心,险些忘了两位小辈。
还是程父留意到程小时哀怨的眼神,摆摆手。
“去吧去吧,人都差不多见完了。”
程小时霎时间容光焕发,拉着陆光就往外跑。
陆光被他一路拉到一侧的桃花树下。
“程小时!”陆光刚要发作,某人先卖起了乖。
“光光……”他大抵有些醉了,声音黏糊着:“今天我生辰宴你怎么还来迟啊。”
程小时人高马大,站在陆光前面;陆光背靠树干,仿佛整个人被他笼着,躲不开他发烫的目光。
“这是什么……”
他呢喃着拿过那柄长剑。
“是给我的吗?”话说得好听,可人跟无赖似的,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陆光看他头上落了瓣桃花,踮脚帮他取下,指尖触碰柔软的黑发。
“嗯,你要看看吗?”
程小时把头往他还未放下的手心蹭了蹭,缓慢地点点头。
剑鞘上的纹样是极复杂精巧的,富有特点,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剑坊制的。
可程小时看也不看,就盯着鞘口。
鞘口上的字苍劲有力,又工整规矩,出自谁手一目了然。
程小时摩挲着那三个字:“……你还刻了我的名字?”
“嗯,本来想刻在剑柄上,但顾忌你以后行兵打仗,还是万事注意些好。”
他送礼送得细致贴心,人又温柔……
程小时心说。
这叫他拿他怎么办呢?
这么好的人,当的上是……挚友吧?
挚友吗?又感觉不够。
程小时向来直白,心里这么想,他也就这么说了。
“陆光,你是……”
是什么呢?挚友不够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程小时酒气上了头,本是一片混沌,此刻却是灵光一闪。
“你是我程小时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