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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处被反塔军袭击、SILS这一季度的培养再次失败步入瓶颈,中心医院死亡人数再创新高——其他部门呢,没有什么坏消息想分享给我吗?”
只一眼,四周人噤若寒蝉。
行动处处长低头摘掉眼镜擦去额头上冷汗涔涔,先前因间语初来乍到而产生的些许轻慢此刻荡然无存。
沉默淬成尖锐的刀,而间语是执刀人,傲慢不可一世清楚宣告她藐视这里所有人。按理说她未曾正式上任不该如此嚣张,可论狂妄在中央塔还无人望她项背。
坟山一般的死寂之中她好似刽子手宣判死刑,凌厉如刀视线切割每一个人的神经。
间语距离接任仪式还有五天。我会在这五天里视察所有部门。
间语在我到之前,你们最好把所有事处理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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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待解决的事务在江秩壬失踪、间语月球往返的短短两天内迅速累积成一场灾难。终端待审批的材料泛滥成灾,而没来得及从江秩壬那里移交给她的工作甚至并未囊括其中。
间语足不点地没日没夜在中央塔办事处连轴转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阖眼不过十分钟便被日程表自动设定的闹钟叫醒,近乎宣判一般,通知她接下来要到各个部门一一走访审查。
计算机自动为她排出了行程,显示此行第一个目标是中心医院。点下确认后又见一旁的红色感叹号,不知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处理。
江秩壬平日的工作量竟然有这么饱和。无意识的感叹之后间语目光蓦地凝滞。
锁定在通知栏上的手指和眼睛不该惊慌,而她甚至眼神失焦了半秒。
SILS总负责人郑在玹向中央塔总理会递交辞呈。
辞职信是三小时之前上交的。总执办的人不敢怠慢,夤夜插播紧急工作事项进入她的终端,而彼时的她正在忙些什么她已记不清,而这封辞职信就在那里静静躺着。没人同意。没人驳回。
郑在玹。间语的手指停在这个名字上面。他是那天要求面见她的负责人之一,可她回忆不出半分异样。
间语请帮我修改行程。我要先去见郑在玹。
江秩壬的大名在资料库之内已然被打上了明晃晃的“疑似死亡”。穹顶之下处处是普通民众的惊惶,民众上交的质问与恐慌几乎冲垮秘书处的终端。
间语透过飞行器外壳感受到阳光骤然扑在脸上,褪却热度依然晃眼。
她后知后觉似乎自己本该迷茫。无数双质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而江秩壬倏地失踪之前甚至没有给过任何预兆。
失踪。间语想起那天太空里并无生命痕迹的月球车和空无一人的控制舱。至今存疑。
全无理由地失踪在月球、不忘留给自己继任的命令、混沌的而今。
膝上的便携电脑黑屏。间语在其中看到自己面无表情。她张嘴,看到反光中自己在做同样的动作,微动着问,江学姐,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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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问在降落于浮岛之上那一刻被迫消弭。SILS的研究员早早候在了停机坪,迎上间语的目光露出歉意而尴尬的笑容。
中央塔刚刚发生如此重大的权力更迭郑在玹便急着辞职,时间点太过精确难以让人不多心。对间语的公信力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他似乎全然不顾忌。
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间语反倒有些饶有兴致。
间语你们负责人呢?
研究员支支吾吾,只说郑教授还在忙一些交接工作,就差没有明说“他在做一些离职准备”。间语不予置评,只在一些客套而无谓的场面话之后淡淡道,带我去见他。
郑在玹不知有无预料她的到来。鲜绿而幼嫩的生命之中他立在培养舱里记录一些常规数值,四下无人,一些化学物质的味道当做填充,听到脚步声他只回头,不动。
郑在玹间总执。
实验材料之上间语懂或不懂的项目,颜色与形态各异的植株,枝繁叶茂正从那其后渗透出全息模拟之中的自然气候。
太阳活动的异常在改变一切之前先改变了整个星系的气候。冰川与海洋的异常直接导致了水循环系统的崩溃。土壤失水,空气中碳氧比例失衡,植物失去了生命元素难以存活。
而今它们只能和人类一样,生长在人为营造的乌托邦之中。培养舱里模拟的大气与四季培养出的植株再无野性,长不出种子,因而变成了奢侈品。
现如今进食比起从前的享受已经变成了单调维持生命的机械运动。研究员精心配比研制出含有各种营养成分的营养液成为了主流,而新鲜的蔬菜、肉食只在每个月定量按照名额分配给所有人。
所以SILS在中央塔各个研究部门之中从来举重若轻。早年间生灵涂炭时力挽狂澜将饥荒扼杀于爆发之前,而今又尽力维持于人,人类希望最后寄存之处不过如是。
间语我记得郑教授一周前刚刚发布了一篇关于模拟雷电的申请。
郑在玹是。
他只是温默点头,似是听不出她弦外之音,笑意得体又满是抗拒疏离。
郑在玹雷电在大气中的固氮作用对于附着有根瘤菌的植物的生长有很大意义。
郑在玹SILS保存了根瘤菌,有望通过寄生技术实现营养多样化。
可是明明一周之前才申请了新的项目。审批已经通过,新的研究马上可以开展,为什么偏偏要辞职。
间语凝望他双眼,只看到了平静的坦荡。没有躲避,没有任何反感。
他说的是SILS。漠不关心事不关己似乎这项研究同他全然无关一般。
郑在玹间总执是来视察SILS的工作成果的吗?
间语在他笑容之中找不到漏洞。权衡与一瞬冷光之后扬笑答应。
“好。那就麻烦郑教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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