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加总说,戈德里克的脾气在萨拉查出走后暴躁了一倍有余。
像学生犯了错,放在从前他素来是以劝诫和引导为主,过分调皮的也就挥舞魔杖捉弄捉弄。而今这番狠狠训斥他们的场面,着实令她百思不解。
戈德里克缄默,道:“没什么不解的,你的变化远大于我。”
赫尔加与戈德里克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哈,两个孤家寡人相依为命。”赫尔加兀自笑了笑,掏出一瓶酒拍在石桌上。
“你还有族人。”戈德里克抱着酒瓶。
“有吗?”赫尔加歪着头沉沉地说,“啊……是有的。但是,我熟悉的族人都死了,好人死于非命,坏人死于……”
“祸害死于天命啊。”戈德里克悠悠遥遥,叹息。
“他们死在罗娜手里。”赫尔加斟酒,手腕轻提,指尖乃至小臂稳稳当当不让滴酒洒落,呼吸与心跳却不然,颤得厉害。
“罗娜是天命?”
“笑话。”
怎么可能会是?她若是,怎么会……怎么会在她怀里永远消散了生机?
戈德里克敛声息语,时间之久令赫尔加哀哀一笑。“戈迪稳重,是过去的幸事,却是现今与未来的久远不幸。”
“四位少了两位,我能不稳重给谁看?”戈德里克灌酒喝,“给赫尔你?你高兴得起来吗?”
“那得见鬼。”赫尔加一语双关。
“能高兴是见鬼,见某只鬼才会高兴,我说得是吧?”
“聪明了。”
戈德里克侧头,眸中败叶曳动,秋至而色萧,花凋风凝,云不起日渐落,远山林苍凉,固住时光。
“从未蠢过。”
赫尔加学着他偏头,一看屋外景色就笑,笑就挥一挥手令花再度开放。
“萨尔意外地愿意种树栽花,”赫尔加望着满地盛放却无蜂蝶可招,“记得吧?他说过。”
“我还以为我们四个中只有我更乐意捣鼓花花草草。”
“我还记得他想养鱼,”戈德里克远眺,“但黑湖到底不适合。”
“罗娜比较喜欢雪,”赫尔加声音单薄近似虚无,“或者像雪那种漫天扑来的花瓣,她没说缘由……但我觉得她是想淹在花堆里,不用顾虑世事,随心所欲。”
赫尔加魔杖一挑,花瓣震颤脱离,乘风盘似龙卷,她扬手,尽数飞至黑湖。
“你把她墓用花给淹了?”戈德里克像是看到湖底往下的霍格沃茨墓地。
她一抽鼻子,手执酒杯但怎么都喝不下去一口。
“算是吧。”
她与罗伊娜在世时相伴多年也分开过,但便是分开也没断掉联系,她们可以传音却偏爱书信,正好让赫尔加能有点东西睹物伤情。
曾经一年冬,赫尔加这边下着小雪,于是她提笔写:
“我们这里的雪如同飞蛾扑火般,于半空中消亡。”
信被传出,落入罗伊娜之手,她展信舒颜,莞尔回道:
“我们这里的雪就像飞蛾扑火重重叠叠,永无止息。”
那时的赫尔加将信装回信封收藏好,唇角不住上扬。
戈德里克见赫尔加视线不聚焦于一点,想了想把那句“她知道你爱她吗?”咽了回去。
毫无意义。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回不来的终是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