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陈有光这个时候明白世间的所有苦难是不会消失的,只要有利益关系存在,那么苦难就没有尽头。
他终于慢慢放下了老王的死,他想老王也许在天之灵也不会允许自己一直悼念他,而忘记了向前。
这趟旅途里,他有两个要特别感谢的人,就是阿廖和那位大娘,如果没有他们,他根本不可能还会遇见王莺,也就不可能有后面的这段故事。
天空似乎也格外开心,雪花不再飘零,开始从天边传来第一缕阳光,照得陈有光暖呼呼的。
顺着地图,陈有光找到大娘的家,敲了几声门,没有人回应,门扉也没有关上,于是陈有光边喊着边走了进去:“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上面的楼梯走下来了一个女人,看上去像是刚刚搬过来,还在收拾的,因为他的手上还有很多灰尘。
女人说:“您好,找谁?”
陈有光回答: “我来找原来住在这里的大娘,请问她在吗?”
女人说:“她已经调离这里了,你不知道?”
“为什么被调离了?”
“因为文化建设做得好呗,被调到省会里面去工作了,我还要忙呢,快走吧。”
陈有光茅塞顿开,原来她帮了他这么多,也不全是出于无缘无故,但她也许心肠不坏,手段正当,绩效又好,被抽调了也正常。
他又回去看了阿廖,他依然雷打不动地准时上班,十几年来都领着并不高的薪水。
这段路陈有光最熟悉,路旁的冰雕已经变成了一摊水,把飞鸟的影子映得明亮。
他买了票,是下午的末班车,又是一趟三天三夜的旅程。
旅途沿线穿越了四季,没有了来时的漫长,他用心地欣赏着每一刻,就像来时路一幕幕往事重播。
他在火车上又看到了那个匆匆而过的男人,他有了一种如遇知己的感动,但那个男子却和他没有任何交流。
他眼神黯淡无光,躺在火车的硬座椅上。
那种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一样。
陈有光听见他一直在低语:“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那个地方根本不存在。”
他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陈有光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说完了,到底是什么完了?”
男人抬头看向他:“噢!是你,没想到我们又在这里遇见了,可惜一切都没有用了,我已经完了,那个地方根本不存在。”
陈有光问:“什么地方?”
男人说:“就是那个车站,它根本就不存在,而且医生说我最多两年就会死了。”
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张证明,上面的的确确写了他患了癌症,他对陈有光说:“你是教师,你懂这意味着什么!”
“上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你,那个地方不在国内的任何地方,后来我确定了,那个地方就在泰国。”
“但那里不让我通行,因为我一无所有。”
火车的播报响了起来,提醒乘客下车。
男人像是口述了一封遗书:“三年后,我相信你一定会来,到时候你一定会上这辆火车,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死,我们一起去。”
“如果我死了,见与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带着我的遗愿,去找大海的秘密。”
男人一瘸一拐,扶着自己的腰部,颤颤巍巍地下了火车。
车门很快关上,四周景物像流水一样远去,没有人会用生命开玩笑,而且他明显是做了赌注。
陈有光拿着老王的日记本,在他的遗物上面又补上了一行字:“三年后,我们再见。”
火车一路行走,陈有光已经不知道应该思考些什么,或者该思想些什么。
他只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对他来说,对老王来说,都是一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