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你觉得自己的魂魄被人不断的撕扯又缝合。有无数蚁虫在啃噬着你的骨血,你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已经到了极限。
一股腥味涌上你的喉头,从嘴里吐出来粘腻的液体。你挣扎着将头探出,血液落在床褥上不好清洗,将死之人,还是少麻烦些别人好。
你苦笑着,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七年,你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已经待了七年了。
十年,你和金泰亨已经相识十年了。
你仅二十四的年岁里,有几个七年又有几个十年。
祝稚京“金泰亨……”
你喃喃着。
祝稚京“你害得我好苦……”
如果没有遇见金泰亨,你会遇到一个令父母满意的如意郎君;如果没有遇见金泰亨,你的空间不会拘泥于这四角天空的瑶光殿;如果没有遇见金泰亨,父亲就不会任职途中病死;如果没有金泰亨,小妹不可能匆匆下嫁弟弟不会十五岁就撑起整个祝家,阿姐、抱琴、还有燕冬姐姐的孩子……
如果没有金泰亨。
太痛了,你想着。死神的镰刀仿佛将你整个人劈开,又仿佛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你的灵魂抽离躯壳。
在钻心刺骨无法忍受的痛后是大浪过境后的平静。
结束了,你想着。你荒唐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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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转换]
雪雁早起打扫宫殿的时候发现内殿的狼藉后大声尖叫着后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雪雁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一遍又一遍的欺骗着自己。
“娘娘明明吃了药的,明明吃了药的。”
她慌不择乱的爬过去试探鼻息,而后又想是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一样无措的坐在地上。
药,对啊,是药啊。
她从府邸时,就被夸赞是最聪明的孩子。她怎么能忘了呢,她怎么能忘了呢?她怎么能忘了崔然竣一直以来就不喜欢小姐呢。
都怪她,是她蠢笨是她愚钝千错万错都是她。她千不该万不该应该信任崔然竣,她千不该万不该抱希望于金泰亨。
明明是她的错,代价却都降临在了小姐的头上。
雪雁“小姐……”
雪雁紧紧握住你已经冰冷僵硬的手。
雪雁“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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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尔纯的死在宫中并未掀起波澜,旁人提及也不过道瑶光殿那位终于死了。雪雁拿不出银两去贿赂管事公公,在寒冬腊月里被分配到了辛者库。
她从前在祝家就是一等丫鬟,跟祝尔纯入了宫之后又是贴身婢女。那种下等的粗使货怎么也轮不到她的身上,如今冬日里在冰水离洗着衣服,冻得她手上起了一个又一个疮疤。
祝尔纯的死传到宫外已经是好几日后的事情了。
书房角落的莲花檀香炉静静燃烧着散发出袅袅烟圈,金泰亨听到这件事他的笔顿了顿墨汁晕染了宣纸,毁了一幅本来上等的字画。
金泰亨“怎么回事。”
金泰亨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纵使崔然竣跟随他多年也仍旧看不出他如今究竟是何情绪,只机械的又重复了一次:“宫里来消息,瑶光殿的那位三日前去了,说是病死的。”
金泰亨只淡淡的应了声,随即又问:
#金泰亨“吩咐做下去的事情做好了么?”
崔然竣“一切等待就绪。”
金泰亨又点点头,示意让崔然竣离开书房。崔然竣离开后,金泰亨脱力的倚靠在椅背上。
“连你也离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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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青“走了么……”
黛青听完婢女的话后,自言自语道。
黛青“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不知何时眼里蓄着的泪水连带着她整个世界都模糊起来。她是自私的,她明知道告诉祝尔纯那些事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她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不是普度众生的菩提,她不是大义的圣女。
#黛青“春水,下辈子去个好人家吧。”
无人时黛青轻柔的叫着祝尔纯的乳名,仿佛在念一首缱绻的诗歌。
“我罪孽深重,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可没有来世。”
“下辈子,替我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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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来又是一年,雪雁做粗使婢女的第二年,整个东京发生了一场大事。
当朝丞相,公主的驸马,金泰亨,反了。
那日宫中血流成河,宫女太监们尖叫着四处逃窜。雪雁没有逃,她跑到瑶光殿,静静地坐在宫门口,絮絮叨叨的讲着这半年里宫里发生的事。
听到有脚步声的时候,她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她抬头,想要说要杀她的话请不要在瑶光殿前,却对上了一双八年未见、却又无比熟悉的眼。
雪雁“金丞相。”
她讽刺的叫道。
雪雁“小姐走的时候是在夜里,她吐了一地的血。小姐向来温柔,替别人着想,她都不舍得吐在被褥里,怕奴婢洗着不便。”
“她最后的日子里没几日清醒点时光,她缠绵病榻,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她本来可以好好活着的。”
“可是金丞相,从前祝家收留落魄的您,含辛茹苦的养里您三年。老爷夫人何少爷小姐们逗待您不薄,您又为何对祝家赶尽杀绝呢?”
一旁的侍卫欲拔剑出鞘了解雪雁,金泰亨抬手止住。
#金泰亨“让她说。”
“奴婢不怕死。”雪雁恭恭敬敬地朝着金泰亨行了礼,又转而对侍卫说:“只是希望不死在瑶光殿,怕饶了小姐清静。”
雪雁“金相派人送来毒药,火上浇油这一点令奴婢敬佩不已。”
“奴婢替小姐谢过金相送来的黄魂散,谢丞相解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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