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界六道，生死轮回。

但凡生而有灵，无不在六道中徘徊，生死困于三界之中。

但炑渊是个例外。

炑渊坐落在极西之地，以怨恨生众生，炑渊之物无魂无魄，只靠怨气勉强存世，也算不上有灵，故炑渊在三界之中，却又隔于六道之外。

忶审视着这个少年，一身怨气冲天，黑雾缭绕，却意外三魂七魄俱全，倒不像是炑渊能孕育出来的。

一连十几天，忶一直这么要死不活地躺着，少年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顶多也就是在他昏昏沉沉之时给他泼一脸冰水 。

忶被这么“精心”照顾了几日，居然也缓过了些精气神，他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法子和人搭话。

这少年不通人性，也未曾启蒙开智，交流起来颇为费劲，他不知词意，大多数句子他只能感受到发声者的情绪，譬如昨天忶问他叫什么，他只知道忶没有恶意，却不知道“名字”一词的意思。

忶颇有耐心，看着这少年磕磕绊绊地说话，发现这人虽生在炑渊，意外地灵秀敏捷，学东西又快，还能一下子抓住重点。

老师最喜欢的一类孩子。

忶怀揣着莫名的欣慰之情，再次晕去。

再睁眼，老师的好孩子正捏着他的下颌，离得极近，忶看见少年眼睫微弯，在眼睑处拉出一片浅淡的阴影，显出几近乖巧之色。

但这不重要，忶心下一惊，使了劲一推，没推开人，但两人总算离远了点，少年看着他，抿了抿唇。

忶想，人活得久了，果然什么事都能碰到，想他这种死不了的，活该碰到嘴对嘴喂水的狗血桥段。

少年被推开，不解地看着他，忶尽量心平气和，他反复在心里强调，人家这是好意，是怕他几天不喝水提前去了，况且他也不知道这种行为有歧义。

无知者无罪，忶感觉他的教育方式有了偏差，得教教这少年什么叫做可为，什么叫做不可为。

“你不能对我这样，懂吗？”忶挑了些浅显的字眼，生怕少年听不懂。

跟大众教育的漏网之鱼交流，真是费劲。

“为什么，不……”少年求知欲高涨，眼巴巴地盯着他。

这叫他怎么解释?

“这种东西，只能和喜欢的人做，懂吗，喜欢的人，就是你想保护她，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少年垂下眼，看似在深思，片刻后他抬头，点了点头，忶以为他的教育有了结果，正欲再说，少年抬眼看着他，目光认真而郑重，

“那……我喜欢你。”

什么鬼？

忶叹气，心力交瘁，“不是，这不算，你还小，还不懂，等长大后，算了，你长大后自己去悟吧……”

少年皱眉，他不知道“长大”是什么意思，忶摸了摸少年的发顶，转移了话题。

“你既生于炑渊，还没个名字吧，我做主，随口说个字，你听听看，旻，怎么样?”

少年估计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忶轻笑，一笔一划将字描摹在少年手心。

少年新奇地想，从此后，他便也有名字了，也算是人了吗?

忶还是走了，旻只是出去杀了趟兽，回来时忶安安静静的，他敏感地察觉到事情不对，他指尖不过刚触到忶，极耀眼的白光倾泻而出，刹那间万物俱寂，忶化成华光溢彩的流光，眨眼便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天边黑云翻滚，电闪雷鸣，暴雨骤下，万物悲鸣，炑渊从未下过雨，旻怔怔地看着外面的水幕，他不知道，炑渊之外九州三界，皆是这般雨势浩大，整个穹苍，都在哀悼圣人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