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日头已经西斜,我爹也已经从宫里回来,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
吱吱和喳喳早没了踪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爹?”
我起身,“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我爹笔都不停,头也不抬到“看你睡的那么香,都要流口水了,就没忍心喊你。”
我下意识抬手擦擦嘴角,什么也没有。
“爹,你又打趣我。”
我爹这才停笔,他端详着自己写的东西,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来闺女,过来看看。”
我听话过去,凑到我爹身边,“这啥呀?”
“老皇帝想要出去体察民情,我给你在江南的外祖家写封信,让他们早做准备。当地有什么冤情冤案的,就通通让他们在老皇帝出游时全都去拦路,看看能不能把江南总督给撸了。”
我爹在我面前一向是这样,口无遮拦,言语并不斯文,也不知道为什么外人都觉得我爹是个儒雅随和的文弱书生。
“爹,人家都是什么好往上面报什么,你倒好,什么不好干什么,你是专门给人家添堵的吧。”
“那老登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两年行事越发糊涂,又是增添徭役,又是增添赋税,搞的百姓叫苦不堪,现在居然还想花费大价钱出游,美的他。”
“我看他是这两年在床上躺的久了,脑子都生锈了。”
我爹这话随便传出去一句都是砍头的,偏生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他说的不是皇帝,而是路边随便一个路人。
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有我爹敢这么说皇帝了。
“爹,您现在说话越来越随性了。”
“怎么?”我爹斜着瞄我,“也就是你爹我,真心实意对他个老登,要是别人都不稀罕说他。忠言逆耳,他得听。”
“可是爹,这会儿他也不在这儿啊。”
我爹拿起信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道“你以为我在他面前没说?”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爹与皇帝算是竹马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爹是当时太傅的儿子,被先帝选做太子伴读。
别看他现在一副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模样,年轻时可淘气了。
他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没少干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事。今天揍了金吾卫将军家的儿子,明天打肿了户部尚书儿子的眼睛,后天踹翻礼部侍郎家的鱼缸。
偏偏干坏事的这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傅独子,都是顶尊贵的人儿,那些人家也只能闷声吃亏,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为着这些,我那为见过面的爷爷没少揍我爹。
当然,我爹是不可能告诉我这些的,这都是我远在江南的舅舅说的。
外祖父说,舅舅曾经也是我爹手底下的受害者,因为舅舅嘴贱,没少被我爹揍,后来我爹喜欢上了我娘,这才停了手,没再揍我舅舅这个准大舅子。
“那今日他召你进宫,就只为说这个?”
提起这个,我爹难得严肃了些,他板着一张脸,道“那老登又打你的主意,想在南下时带上你。”
“带上我?”
“嗯。他想带你与蒋澄宇一起南下,美名其曰故地重游。这个老不死的,就非得将你们俩牵扯进来。”
“不过放心昂闺女,我已经替你回绝他了,若是之后他再有这个意思,你让蒋澄宇直接给他拒了就行。臭老头子,天天净打你们这些小辈的主意。”
我颇有些无奈,我爹总是语出惊人,给皇帝的绰号一个比一个惊悚。
我也知道,我爹只是为我好,他不想我再继续卷入皇室的漩涡,皇家,是会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