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青死之前,我和响都是少言寡语的状态。
那一段时间里,我们的无力感几乎是无处不在,我总会想起我们曾经生活过的莽村正在日复一日地被人算计着,毁灭着,而年少时疼爱我们的长辈与伙伴正在因铺在天上的这一把大伞而彻底消灭,无处发泄的悲哀总会顺着心头蔓延全身。
李青被击毙的那天京海下着大雨,我正在算账,就看到高启强带着一伙人急匆匆地冲出了公司。
我不明所以,却下意识觉得这与莽村有关,但碍于手里成堆的账目还需解决,便暂时按下了这个想法。
两个小时后,京海的雨依然连片地下着,甚至越下越猛,一时间竟有吞天盖地之势,我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车辆川流不息地从高架上驶过,最终还是拨通了响的电话。
响没有接,我又打了安欣的,依旧无人接听。直到我想第三次拨打响的电话时,安欣的电话打来了。
安欣“李青死了。”
我如坠冰窟,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电话:
李晓夕“你说什么?”
安欣“李青死了,他持刀挟持了高启强的儿子,刚刚被我们击毙了。”
李晓夕“怎么可能……”
安欣“对不起。”
安欣挂了电话,我几乎呆傻地站在原地,直到手下的实习生见我不对劲,上前拍拍我说:
实习生“李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目光呆滞地摇摇头,一面机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一面抬起头看到了形象画报上的高启强笑容灿烂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上天可笑至极。
天堂无法入,地狱不留门,所以高启强还活着。
李青“晓夕,你好看,我喜欢和你玩,你愿意和我玩吗?”
李晓夕“当然愿意了,我最喜欢李青哥哥了。”
李晓夕“李青是我罩着的人,谁都不准欺负李青!”
李青“晓夕,明天你还来和我学做菜吗?”
李晓夕“学。”
我再也没机会和李青学做菜了。
那天响破天荒地来公司楼下接我,他穿着警察制服,打着伞,立得直直的,像个人形立牌。
我木讷地走到他的伞下,他把警服脱下披在我身上,我下意识地想挣脱这层防护,却被响按住了。
我抬起头问他:
李晓夕“为什么?”
响说:
李响“因为他做了错事。”
响的手冰冷而有力,我的心房却因此而越缩越紧,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倒在了他的怀里开始大哭起来,响抱着我,任凭我发泄这无处可去的痛。
李响“有些眼泪不哭出来会很痛。”
响在我耳边喃喃道:
李响“但有些东西,是时候该改变了。”
李青死后,响又去了趟烈士陵园。
我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响回来后就像他每次面临重大决策时的那样,钻进书房整整一夜。
但我不知此刻面对的前路究竟是什么,但第六感却告诉我,这是一条注定要染上污泥的路。
响好像开始腐败了。
他好像不再那么专注于工作,而是把工作扔给手下的人来做,反是开始夜夜专心应付起他先前最不喜欢的应酬起来,每晚都喝得醉醺醺的。
还记得有一夜响应酬完回到家中,忽然递给我一张4S店的名片,眯着迷离的双眼,笑嘻嘻地对我说:
李响“晓夕,拿着这张名片,就能换一辆我们想买好久的车,你要吗?”
我放下水杯,气极地打掉了他手中的名片说:
李晓夕“李响,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很少完整地喊他的名字,但这一声“李响”似乎喊醒了他。他低下头看着那张被我打掉的名片寂静地如同一具死尸般躺在陈旧的木地板上,又好像一只巨大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在对他笑。
我很难过响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他却好似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他捡起名片把上面的灰尘拍干净,又恢复了笑颜:
李响“嗨,别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可能一张名片换一辆车?这车还是自己买的开着安心。”
前面那句不是假话,而这句才是。
响最不会在我面前撒谎,因为我太了解他撒谎时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替他打了盆水,将冷水敷在他的脸上企图唤他清醒,响没有拒绝,红融融的脸上满是看不清的情绪:
李响“晓夕,我欠你一套婚纱,等改明儿有时间了,咱们把结婚照补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