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虽说不去叶府，我也想去街边随意逛逛。
不知为何，今日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心中不安的情绪不断蔓延。
“小姐。”春桃一脸落寞，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跟我说，我想，我心绪不宁怕是与此事有关。
姜黎。“春桃，你可是有事瞒着我啊？”
“春桃不敢隐瞒小姐，但还请小姐做好心理准备。”春桃艰难地开口，看来这事难以启齿。
“小姐...顾公子...要成亲了...”春桃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话的，奇怪...明明就只有九个字却让我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我的泪不自觉地滑过脸颊，衣角被我死死攥着，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却从未想过如此的快，哽塞地问道。
#姜黎。“是哪家姑娘？”
是哪家姑娘有如此好的运气，可以嫁给我朝思暮想之人...
“听说是东都的公主，近日来国库空虚，顾家家大业大自然被惦记。”春桃安慰我道。
姜黎。“可有什么法子，能帮他躲过这一劫难。”
我几乎是哀求，我早已丧失了理性的判断...
“有倒是有，如果顾公子在此之前就有婚配的人选，已有定亲之人，朝中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大雪封路，使者赶到也需要四五日，这四五日或许就是顾公子最后转圜的余地了。”
“这不，这一大早就去，叶家提亲了，叶家那边怕是瞧不上顾公子，但奈何顾家又如此的有势，哪敢得罪，只能拖着。”
#姜黎。“我有一个法子。”
“什么？”
姜黎。“让顾家来姜家提亲。”
“小姐，你这不是闹着玩的吗？你明明知道你们绝无可能...”
姜黎。“可若是换做旁人，使者定会给顾家施压的，到时候或许还要让他和离去娶那东都公主。”
#姜黎。“那什么人能比东都的公主还更好，无非就是姜家，就连圣上都要给姜家几分薄面。””
“可是小姐...万一圣上猜疑...那又该如何呢...”
“更何况，大夫人和老爷不一定会同意。”
姜黎。“不，只要顾家提亲，阿娘与阿爹定会同意的。”
#姜黎。“春桃你不懂，姜家看似无比荣耀与风光，可近些来无非都是阿爷在苦撑着。”
姜黎。“阿爷近些来，身子愈发的不好了，若再不为我谋一个好亲事，姜家可就真的衰落了。”
“小姐执意如此吗？你可知其后果？”春桃求我考虑周全，我知，这事若被圣上知晓，免不了猜忌。
女子这一生大多如蒲公英，轻轻一吹，便要决定她们日后的命运。
我这一生，注定不属于我的一生，如若注定要嫁人的话，何妨不能嫁给心仪的男子。
就算是飞蛾扑火，我也想尽力一试，或许只有我真的被火烧得只剩枯骨，我才会放弃吧。
为什么...世道对女子如此的不公...
姜黎。“春桃，我这一生被逼过太多自己不愿做之事，这一次，我就想为自己活一次就一次。”
春桃看着我，她知我心中苦楚，我也明白她心中所想皆是为了我好罢了。
我几乎是跑着去见阿爹与阿娘的。
数年来，这是我第二次没了规矩...
#姜黎。“阿娘，顾家的亲事可定下来了？”
“姜黎。”阿娘脸色沉重的看着我，眼底是数不清的落寞，我还可以清晰地看见阿娘眼中的泪水。
姜黎。“女儿斗胆，求阿娘去顾家...”
“黎儿，圣旨下来了...”阿娘打断了我，此刻我整个人定在原地，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呼吸都被加重。
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泪痕划过脸颊，我顾不得去擦，颤抖着声音问阿娘。
#姜黎。“我的？”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声音哽塞，喉咙被苦涩所笼罩，像吞刀般的疼。
“三殿下...”阿娘吞吞吐吐才说出三个字，我止不住地往后退，也听不进去周围任何人的声音。
我跑开了...
就像是在心底下起了一场暴雨，狂风怒卷着竹林，将片片竹叶与雨水混杂，看不清我到底是雨还是叶，就如现在的我看不清自己到底是循规蹈矩的名门望族之女还是裹挟私心的姜黎。
回到房中，泪流不止，心中苦涩，谁又真正懂得...本想着让自己分心做些其他的事，刺绣还没多久，手已经被扎破，滴滴血水将白布沾染成红色，一点点微红瞬间在白布上晕开，突兀至极。
就像那一封圣旨。
若没有它，我的人生会像这白布一样平庸淡然，可偏偏是这一封圣旨，让这白布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或许天命如此，我本就该这样，永远在时代的泥潭中深陷，永不得挣脱。
蛛网覆盖住我的人生，我又怎么可以孑然一身。
“黎儿，黎儿，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喊叫声，我这才思虑中抽脱，应答道。
姜黎。“我在，春桃开门吧。”
我拭去脸上的泪痕，不愿阿爷看到我狼狈模样，让阿爷徒增哀伤。
#姜黎。“阿爷，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了？”
我大步流星，扶着阿爷坐下。
“黎儿啊，我听闻你被圣上赐婚的事了。”
“阿爷，有办法帮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姜黎。“阿爷说笑了，就算我再不情愿，毕竟是圣旨，我又哪能弃姜家不顾呢。”
“黎儿，你可还记得，你儿时最喜什么？”
我用力地掐着我的手心，手心微微泛红，儿时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商铺，那段时日，我日日学习经商之道，练算数之法，被阿娘发现后，罚跪在雪地中。
我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环抱在胸前，阿娘不解气，抽了我十鞭，自此我再也没提及从商之事，专心学习琴棋书画，礼仪章法，做万千女眷的模范。
而今，我也早将此事忘却。
因为阿娘对我说过，“女子如何行商？黎儿，你要清楚地知道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我理解阿娘，这是时代的悲哀，它想将世间所有女子都同化，所以我是不幸的那一个。
我哽咽道。
#姜黎。“阿爷，在我见娘之前，我想了无数的话，无数说服娘去顾家说媒的话...可是...”
我竟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阿爷覆上我的手道:“你阿娘曾经逼你放弃行商，而今我又怎么会逼你困于深宫呢。”
姜黎。“阿爷，您要去干什么？”
“退婚。”
#姜黎。“可那是圣旨。”
“黎儿，陛下曾赠臣一物，说可以找陛下讨一个心愿，如今，阿爷的心愿就是你心中欢喜。”
阿爷离开没多久，就有圣旨传来，此番做派已经叫圣上为难，更别谈什么...嫁入顾家了。
我早就心灰意冷，哪怕此生都无缘为夫妻，那有如何，只要他心中欢喜，我也便以此为乐。
可随之而来的...是顾家的聘礼...
我不知阿爷做了什么...可阿爷...是这府中真心待我好之人，他想让我过得如意...
我很庆幸，在这愚昧无知的时代，我遇到了阿爷，我知道我也是个极尽迂腐的人，但我也曾被自由的光束照耀过，也便足够了。
东都使臣，眼看就要到达，顾家的意思希望这喜宴越快越好，在两家商议之下，订到了明日。
据说，柳玉茹与叶世安也定亲了，也算是美事一桩，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
今天的一切变幻无常，如虚无缥缈的的幻影，一切都是虚妄一般。
不过只有嫁给顾九思，是我平庸的轨迹里做过最疯狂的事。
。
唯有我爱顾九思，这不是虚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