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常年笼罩在诡谲的迷雾之中,萧瑟秋风挤进门缝里压出阵阵怪异声响,外头静悄悄一片,虫鸣鸟叫在这种地方已经成了奢侈。
听闻竹竿声再次哒哒哒响起,魏无羡凑近门缝往外头看去,风吹得眼睛开始发涩,才看见一小姑娘在外徘徊不定,脸上的血洞直勾勾面向了魏无羡这边的门缝,教魏无羡都头皮麻了一瞬。
“你在看什么?”金凌出声问他道,瞧他往外看得愣神,不由得好奇。
魏无羡退身,直起身板,拍了拍金凌的肩膀,故作神秘:“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想知道自己去看。”
金凌将信将疑,凑近了那条门缝,看到的一刻间浑身从头麻到脚,魏无羡在背后笑着:“怎么样?是很有趣吧?”
金凌吞下已经到了喉咙处的喊叫,也退回身子,盯着魏无羡看了一眼,硬声道:“确实有趣。”
其他人见了,纷纷抢上前来要看个究竟,看到后无一不怪叫出声:“什么啊!太吓人了吧!那是鬼吗?”
“不愿入轮回的魂魄而已,想来还有什么未了的事。”魏无羡道了一句,又让他们再仔细观察门外的小姑娘,好叫他们看多了自然就不害怕了。
“那个姑娘手中拿着竹竿,我们进入这座城时,就一直听到竹竿敲地的声音,会不会就是那个姑娘干的?”其中有人提出了这般疑问。
魏无羡没想明白那小姑娘是有何意图,显然并不是想要害人。
趴在门缝上的蓝景仪突然出声道:“她走了!但好像有其他东西来了!”
“什么其他东西?”欧阳子真挤开蓝景仪,自己往外看了几眼,这一瞧,心又砰砰乱跳起来。
“好多走尸围过来了!”欧阳子真一句话又使大家神经紧绷起来,纷纷又挤过去门缝边探个究竟,大家混做一堆,被压在下面的人不满意地直起身往后退了好一把,将几位原本就没站稳的少年推了出去,撞在身后的门板上,嘭——的一声,门板倒地带起的大量灰尘让少年们叫苦不迭。
“咳咳咳…”冲倒门板的少年,被陈年旧灰弄得咳红了脸,一颗纸扎的脑袋落轻飘飘落进怀里,双目相迎,下意识喊叫出来,扔掉东西,赶忙爬起来钻进了伙伴们身后。
“哦?纸扎人?”魏无羡拿起刚刚被扔出去的纸扎脑袋,从做工上,便能看出扎纸的人手很巧,门板后面原来是一间很大的空屋,里面立着惟妙惟肖的纸扎人,全是丧葬用品,这倒是挺符合义城的氛围。
“怎么这么多纸扎人啊,那个老婆婆原本是做这个谋生的?”蓝景仪伸手摸了下摆在前面的花圈,时间过得太久,花圈上挂的挽联已经朽掉剥落,写的什么字全然模糊不清。
“先不要管人家做何谋生吧,外面好像有人在杀走尸,而且看起来还负伤了。”其中有一位少年退开身子,好让其他人看个清楚。
外面的白衣人一路斩杀走尸,剑法出招极其漂亮,可那些走尸数量极多,每被斩杀一只,走尸身上便会爆出一股粉尘,许是不小心吸入的毒粉太多,道人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已经是穷途末路。
见死不救可不是他们这些正规宗门子弟们的作风,可贸然去救,自身安危也是个大问题,正愁着要不要直接开门出去,就见魏无羡顺势在小辈们已经拔出的佩剑上划破了食指,给眼前两个纸扎人点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无论善与恶,点睛召将来。”
面前纸人一瞬间灌注了生命般,咯咯咯笑起来,魏无羡颔首,对她们行了一礼,礼尚往来,两位也同样欠了欠身,视作还礼,魏无羡对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将活人带进来,其余的全灭不留。”
两位纸扎人的笑声越发尖锐,往外冲了出去,巨大的阴风掀开了门板,哐一声差点让这扇古旧的木门摇摇欲坠。
点睛招将术!
众人看得呆愣,看向魏无羡的眼神里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更多的是兴奋之感,平日里总被教导鬼道之术害人至深,那为何又偏偏那么多人前仆后继要去修习鬼道?如今亲眼见了,才觉今后又多了一笔谈资。
只有金凌脸色异常难看,冷着眼看向魏无羡,眉宇间透出的阴鸷,竟与江澄有了七分相似。
魏无羡自觉忽略了金凌那种凌厉的目光,有些事他迟早要知道的。
直到白衣人被带了进来,他们之间的僵硬氛围才被打破,此人已经吸入大量的尸毒粉,处于了半昏半醒的状态,魏无羡扶住此人,有人想上来帮忙,却被魏无羡拦住:“别过来,他身上还有很多粉尘,透过皮肤也能沾染,尽量别太多人靠近。”
小辈们听完,纷纷往后退开一步,移出一片空地,魏无羡暂时将人靠在了门边,顺手把他的佩剑靠放在了一旁的木桌腿边,正要查看此人的伤势,人却清醒了好些,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此人声音疲惫至极,嗓子干涩难受,想要咳出声,却又极力压住,用手捂住嘴,生怕咳出粉尘。
问出这话不仅是因为不知道救他的人是何人,更因为这人眼睛看不见。
这人眼睛上覆盖着三指宽的绷带,应当是个…瞎子。偏偏又生的好看,秀挺的鼻梁下薄唇透出浅浅红色,颇为俊俏,年纪也很轻,不由得让人惋惜。
突然,金凌开口道:“此人是敌是友尚且不清楚,贸然救他进来,岂不是引了一条蛇?”
这话固然不错,可当着人家的面如此说,就显得很是尴尬了。蓝景仪想走上前反驳他,却撞到了桌腿,靠着的那把佩剑被眼看着要滑倒在地,蓝景仪赶忙接住,缠绕在剑上的黑布滑落下来,漏出里面剑镂霜花的灵剑。
【这把剑的锻造工艺很是高超,剑鞘青铜色,其上覆盖着镂空的霜花纹路,透过镂空花纹处可以看见里面的剑身一如银星,闪烁着雪花形的光彩,有一种冰清玉洁,又璀璨明亮的美丽。】
蓝景仪瞪大眼睛,要将什么话脱口而出。魏无羡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本能使他觉得不能打草惊蛇,立马捂住了蓝景仪的嘴,同时对其他同样面露惊异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金凌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又在铺满灰尘的桌子上写下“霜华”二字。
“霜华剑?晓星尘的霜华剑?”魏无羡同样以口型问回去,一众少年齐齐点头。
身负霜华,又是个瞎子,由此可见,此人就是…
一名少年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蹲下身想去摘那人眼上的绷带,只是那人感受到有人来碰他的眼睛,微不可见的要往后退,只是刚刚魏无羡将他靠在了门边,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境地,要去摘他绷带的少年立马收回了手:“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无事…”那人声音里都夹杂着一丝痛苦的颤粟,伸手去抚自己的眼睛,只是轻轻一触,额上就已经疼出一层薄汗。
如此表现,几乎就能肯定,这是栎阳常氏一案结束就失踪了的晓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