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帕乐这是...哪里?
淡月无星的夜,细密的雨如银针般刺落而下,泥土与青草的气息里间杂着春蝉的鸣,然后是远远的,仿佛蒙在被炉一般的雷声,闪过一瞬光后,接上的一声响,间隔越来越短,距离越来越近。
雨变大了。
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趴窝在潮湿泥泞的小巷里面,她的黑发浸泡在泥水之中,那厚厚的积水与摇曳的发,诡异至极,她无措地凝视着地面,她的大脑好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般,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啊...也不是所有,她好像...好像记得自己叫——
Hapalo 哈帕乐?
哈帕乐对自己真实存在的意识,仅从现在才开始,她是谁、来自哪、有什么羁绊,一概不知。
但是也许名为哈帕乐的自己,是个混血也不一定,不然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给她取一个像外国人的名字呢?她没细想自己的来历,在先前的几十秒的失败回忆后她就直接放弃了,丝毫不纠结,也许是她潜意识里就不想回忆起来,她开始想些不重要的、有的没的事情。
那下个不停的嘈杂的雨,反而是隔绝世界的绝佳之物,但是肉体凡胎总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哈帕乐好冷。
她的脑子闪过冷的想法,可她的身体却没有这个感知,她疑惑地直起身,手心向上抬起手,虚虚的合拢手掌,抓不住蹴然流逝的雨。
雨声吵闹,她不应该听见雨幕中的脚步声,然而她却意外地听的一清二楚,她如同捕猎的豹子又像深海蛰伏的章鱼,一瞬间将视线上移至转角的路口。
几十秒后,一个撑着黑伞的少年手里提着24小时营业的超市盒饭与果汁,踩着雨水,哒哒地走过,他们施工队新接了一个急单政府工程,需要加班加点。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雨幕有个坐在地上的人正在凝视着他,他就这样走过去了。
半分钟后,少年又原路折返过来,刚刚余光一扫而光一道白色的人影,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过来了。
结果被眼前脸色惨白的人吓得拿夜宵的手抖了一下。
吾妻道长什么东西?
他定睛细看。
吾妻道长国中生?
哈帕乐你好,我是哈帕乐!
吾妻道长哈?现在是打招呼的时候吗?
哈帕乐按照你们人类的习俗,你应该和我交换姓名。
哈帕乐笑嘻嘻地说着,被雨水泥水溅了一脸污渍也难掩容貌的少女,笑得正开怀,阳光的太阳都得为她让步,就好像是在游乐园正在坐旋转木马的小孩子。
吾妻道长中二病?
他小声嘀咕,说着什么你们人类,难道她自己就不是人类了吗?这该不会是谁家偷跑出来的小疯子吧?
哈帕乐你好,中二病!
哈帕乐是真的以为对方的名字是中二病,她雀跃的又和他打了一遍招呼,但这话落到对方耳里就带着点反讽意味了。
可傻乐着的少女看起来又特别的真诚,那张真诚又明丽的脸甚至参杂着一丝淡淡的愚蠢。
吾妻道长啧…吾妻道长我的名字。
哈帕乐你好,吾妻道长。
吾妻道长你为什么一直在重复打招呼?
哈帕乐我隐约记得人类是喜欢打招呼的物种。
哈帕乐挠着头说道,紧接着她站了起来,身上的白裙被染成了灰褐色,她赤着足踩在地上。
直到她完全站起来,吾妻道长才借着闪电看清少女的身体上布满了陈旧的伤痕,他也有过不良和打架的时期,那是锋利的刀划过的痕迹,也有鞭子抽打的痕迹,有火烧皮肉纠葛的痕迹,也有硬物重击后的大片淤血乌青。
除了脸,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吾妻道长没来得及犹豫,下意识想减轻负担,将手中的伞与装夜宵的袋子往路边一扔,快步流星冲她走过来,嘴里说了句抱歉,然后轻柔的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雨棚下,对着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询问道:
吾妻道长不会吧...你是因为被家暴才逃出来的吗?
吾妻道长可恶。
哈帕乐我不记得了。
吾妻道长失忆?
哈帕乐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模糊的画面,好像有很多人对着我喊哈帕乐。
哈帕乐他们哭得很厉害,不停地一刻不停地喊着哈帕乐振作起来!哈帕乐!求求你不要被打倒!
哈帕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前几句话还是回答吾妻道长的,后几句话就好像是变成在和自己说话一样,逐渐陷入沉思。
那些人出口的是加油的话语,可眼神看起来却是那么痛苦和绝望,似乎半点也不相信自己吐露出的呐喊。
是的,她并不畏惧绝望本身,但她畏惧会产生绝望的人。
霎那间,铺天盖地的疼痛挤压冲击着她的大脑。
吾妻道长喂?
快停下,脑海里无端的响起了自己的声音,你不可以再想下去了,不然......你之前付出的所有代价就功亏一篑了!
吾妻道长喂!
哈帕乐捂着头满脸惊恐,在吾妻道长的低声呼喊下一点一点靠着墙滑落,他在她完全晕倒的那瞬间,一把将少女捞入自己的怀中,厚实的牛仔外套敞开着,他拉起一侧,把哈帕乐的头贴着胸口掩盖了进去,然后一下子横抱起瘦小的她,在雨势渐浓的夜飞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