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清朗的月影倒映在泥土上浅浅的雨水坑,像是传教士的银币散落在了地上,忍着流血与疼痛的洛夜迈着艰难的步伐一点点像前面那个海边小镇靠近,左腿的疼痛感犹如烈火燃烧,他甚至能时不时感到血液渗出包裹住伤口的布料。
要说这雷伊可真是够狠的,快逃走时都还不忘放过他,在他从那歌剧院的观众席上跳出去时都还能给他一记雷劈,那他左腿被电出了一个大血口,连走路都能感到疼痛。
洛夜倒吸几口凉气,寒意由冷风灌进他的兜帽里,然后再钻进他的脖颈和脊背中,饥饿开始一点点的在他胃中蔓延开来,洛夜强打着精神支撑着这具疲惫不堪的肉身进入小镇,滨海小镇独有的海腥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湿润的气息。
灰色的云笼罩着整个小镇,远处还有几家灯火未熄,洛夜抬起头望向远方,随着远处传来的欢笑声而去,他随着这声音的源头来到了一家小酒吧,里面热闹且温暖,啤酒杯碰撞的声让他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但洛夜的到来打破了这份热闹,木门随着“吱呀”一声被他推开,酒店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被他纷纷吸引而去,但这份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几秒过后大家又开始自己喝自己的酒,聊着最近有趣的事情。
洛夜自身也清楚原因,破烂的衣服和受了伤的腿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像是什么正经人,还有那腰间粘了血的佩刀更不免得让别人怀疑他到底是哪个赌场的打手或者又是任务失败的杀手,再加上当过一段时间刺客的洛夜本身也就带点骇人的感觉,把别人吓得愣住实属是正常现象,而且酒店里的各位也不想多管闲事惹上一些麻烦,于是索性就将他无视掉,在这个小酒店该喝喝该吃吃。
他走到酒吧的柜台旁,要了一杯啤酒,以及海边特有的烤牡蛎,以洛夜身上带的这些钱,也只够买这些的了,剩下的钱他还要在这里找个小旅店住下,至少等他腿上的伤口好了些再去接一些刺杀单子,至于那个失败的单子,随他去吧,饥寒交加的洛夜现在没功夫去想那么多。
他找到了一个小角落坐下,那里灯光昏暗,正好适合他闭眼小憩,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胸阖上眼睛,空气中的浮尘在不亮的光影里面游动,落在他如乌鸦羽翼一般黑的睫毛,落在他高挺圆润的鼻珠,他的双唇微张,之前在寒冷之中变得冰凉且颜色淡薄收双唇在温暖之中又慢慢重新恢复血色,只有他一人的小角落隐隐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微弱并且断断续续。
“先生,今天的啤酒和烤牡蛎我已经送上来了。”
酒店老板的说话声和装着烤牡蛎的白瓷盘碰撞木制桌子的声音使刚进入梦境的洛夜不得不又再次抬起疲惫的双眼,他望着眼前的景象发了会呆,黄色的啤酒被木制的酒杯装着,上面覆盖着一层浓厚的泡沫,盘子里的烤牡蛎都被撒了一层黑胡椒粉,又在旁边加了点新鲜的菜叶装饰。
洛夜在大脑清醒的点后抓起酒杯昂起头喝了几口,在喝了几大口之后木质酒杯几乎是被他砸在桌子上的,但还好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而且他那个小角落也没有什么人关注,洛夜闭上眼睛单手扶额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了点精神气起来。
也许是饿的太久了,这盘烤牡蛎让他吃的有些急促,腿上的事疼痛也好像缓解了些,先前因为长期行动而代表腿部酸痛洛夜这时才感觉到,他将双腿伸直,在家烤牡蛎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再次把背部靠在椅背上放松。
“听说前几个月来的修女了吗?据说她去了多蒙莱特,过了一两个星期现在又回来了!”
“修女?她算是哪门子的修女?你见过哪个修道院的修女穿的这么华丽?我看怕是年龄太大嫁不出去了,怕自己丢人才给自己冠了一个修女的名号,真正的修女不是应该一开始就把自己身上之前东西全部捐了吗,你看那女人穿的这么华丽,像是修女的样子?”
“话说你们猜那女人到底是谁家的小姐?她一头白发又没有精灵耳,搞得既不像人类,又不像精灵似的。”
“她有没有可能是精灵和人类的私生女?我听说那那人刚生下来就活不长,搞不好是因为家族嫌弃被迫生养在外面,怕被别人指指点点才对外说自己是修女。”
清醒了点的洛夜靠在椅背上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那些在讨论什么修女的一帮人,随后他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柜台请那帮人的八卦,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之后放在柜台上付了钱。
他向来不喜欢听别人讲一些恶意八卦,也不乐意参与进去讨论,尤其还是一群大老爷们为了自己所谓的好奇心和乐子去恶意谈论一个女性,洛夜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皱了皱眉头怀疑他们的母亲是不是从小就没有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在付了钱之后洛夜离开酒吧,他得赶紧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酒吧外仍然吹着清冷的风,他一个人迈着疲惫的步伐,用视线找寻着他大概能住得起一晚的小旅馆,在绕了几个弯之后,他终于找到他想要的目的地。
小旅馆的木质招牌似要被风吹下来,挂在门口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曵,忽明忽灭,困倦促使着他迈腿进去,小旅馆内被雨打湿的木头和稻草混合起来的霉味让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不过眼下仅凭洛夜身上所带的钱也不够他去更好的去处,只得在这里将就一会。
“又来一个住宿的?要几人间?”
洛夜抬眼看了看这周围环境,这小旅馆为了省点煤油钱只在一楼开了两三盏煤油灯,一些没钱的人类和赛尔就在一楼角落的稻草上或者长凳上睡着,又或者是两个人挤一张长凳,在上面铺了些稻草使人睡得安稳些,角落最里头放着一些捕鲸叉,估计是外来的渔民或者来投靠当地捕鲸队的人。
“问你话呢听见没有?身上带了几个子儿?”
老板不耐烦的语气让洛夜啧了一声,随即掏出口袋里剩下的钱展示在昏暗的灯光下。
“要间单人间,住一个晚上也行。”
洛夜并不打算在这里能住多久,实在不行他第二天去接点小任务也行,老板俯下身睁大眼睛瞅了瞅那在灯光下发着微光的银币和几张纸钞,然后又挺直身子故意皱着眉头,说着一种怪拿腔调的丹特语。
“这几个钱你怕是连住在小角落都不够哦,实在不行你跟他们凑合凑合?我收你一半的钱也行。”
洛夜听见这旅店老板这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和含糊不清并且腔调怪异的丹特语恨不得当场就直接给他来上一拳,但他仅仅是握住了拳头,毕竟丹特语可是上等精灵种族的语言,从这个浑身油腻、满身海鲜味的邋遢中年男人的口里讲出来还真是够恶心的,尤其是还这么故作腔调。
“这些钱足够在普通旅馆住上一夜了,你这明摆着是讹诈!”
他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咬着牙冲老板说道,谁知老板反倒更得意了,双手抱胸摆摆手用着一种轻蔑的眼神打量着洛叶。
“抱歉这位客人,我们这是小本生意,你也知道最近是航海旺季,来我们这小旅店住的人确实多了点,您要实在嫌贵,可以去其他去处。”
“你!”
洛夜的耐心早已到达极限,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老板的衣领,使得老板的整个人在一瞬间被他微微提起来使得他不得不抬起脚尖触碰地面以支撑平衡,在老板惊恐的目光下他把老板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快靠到柜台的桌沿,又是随之“砰”的一声,老板整个人被撞在柜台上,使得柜台里的酒杯餐盘相撞发出“咣当”的响声。
老板一时间被吓得说不出话,欲要张口喊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双眼睁大看着洛夜抬起紧握的拳头就要砸向他,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盘子碎裂的声音,两人的注意力齐齐被站在后门口的女人吸引过去,她用双手捂着因惊恐而张大的口,她的瞳孔颤抖,还有那支支吾吾的声音以及那脆弱且瘦小的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天哪...我的老爷,请不要这么做...求求您...求求你放过我的丈夫……”
那个女人向洛叶祈求着,棕红色的眼睛里泪水止不住的在打转,灯光下她干枯打结的长发和和身上破旧的衣服更是让人觉得可怜,她迈着盘山的步子靠近洛叶,让洛夜不由得感觉心底一颤。
“够了!”
楼上的阶梯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站在楼梯口上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把一只手放在腰上,接着开口说话。
“亲爱的先生女士们,你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吵得我大半夜睡不着觉,我现在有点生气了,大半夜打扰人的清梦真的很不礼貌!”
那个女人把最后的几个单词加重了语气,然后又抚额叹了口气,见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问向被洛夜推倒在柜台上的老板,那个老板缓了半天才回答女人的问题。
“上帝保佑...我发誓,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是这位先生交不起房费,然后他就来打我!”
老板的话语简直就像在洛夜的心头上点了一把火,他再一次攥紧老板的衣领,刚落下的拳头又要再一次举起,阶梯上的女人拍了拍手,阻止了洛夜的行为。
“好了,我的好先生,消消火。”
洛夜听见女人的话这才松开了那个老板,他抬头,只见那个身穿华丽蓝眼白发的女人朝楼下扔了个钱袋,然后又缓缓开口。
“这钱算是我请那位先生的住宿钱,你们也别吵了,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让旅店里的各位有个好梦吧,晚安。”
她说完便转头上去回了房间,这时老板才慌忙捡起地上的钱袋,打开它倒出里面的钱捧在掌心里数了数,再把这些钱交给旁边的妻子后大改刚才那嚣张的态度,变得一脸阿谀奉承。
“先生啊,这钱是够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的客房早就满了,要不您凑合凑合住在杂物间?我帮您收拾好东西,把床铺铺好,您看如何?”
在老板说一半时洛夜差点没压住火气,但听到后面的话还是把火气压了下来,毕竟他目前的状况有个睡的地方就已经不错了,哪怕是这种小旅馆充满霉味和飞虫的杂物间也好。
洛夜点了点头与老板一起上楼,在杂物间收拾好后老板又叫他的妻子把床铺搬了上来铺好,并且他的妻子还特意在这个房间内撒了一点石灰粉用来驱虫,等他们出去后洛夜整个人倒在床上,没过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此时的乔戈尔在房间内望向窗户,外面是另一户人家的墙壁,墙壁上的爬山虎随晚风摆动,今夜本无雨将至,而她听见了外面雷声滚滚。
她的声带以这片大地上无法理解的方式发动着颤抖,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字符更是人类无法模拟发出的声音,乔戈尔张开双手,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划下在这世上从未出现过的符文。
”…… אותו ברכו בעזרתהשם ואם “
(愿万象之母再一次佑我……)
她的声音很轻,与她的身影一起融入这夜色中,话音落下,窗外的风好像也有所止息。
“晚安吧,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