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傻了

大雪之中，即便风雪狂放路难行，来投店的人也并不多。

可由于之前整修过一次，现在整个客栈的使用质量大幅度提升，比起之前那完全不景气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萧瑟这个老板说是老板，张口就是生意，可无论从外表还是行为举止看上去，都像是个慵懒的贵家公子。

他每天都会花许多时间坐在窗边煮茶看雪景，其他的伙计们早都习惯了这样，没什么事忙的时候也都趴在桌子上开小差。

凌景一毕竟来的时间短，又不是真的要寻个差事谋生，自然不会跟其他的小二哥一样坐那儿摸鱼。

所以只要一有闲时间，凌景一就堂而皇之的坐在萧瑟对面，明晃晃的偷懒，还喝他的茶。

有的时候两人会闲聊两句闲的淡的有的没的，有时候不说话，就是静静的听着雪景，喝着热茶。

绿蚁新胚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虽然这并不是酒，但煮茶与煮酒的氛围感却相似，衬着这雪景，意境十足。

两人相对而坐，纵然言语不多，可也竟真生出几分知己之感。

之前让百晓堂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莫说这个人，就是这个名字也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更是从未有哪个凌家涉入江湖。

超堂之中就更不必说了，没有任何一家和凌家有关，也没有哪个人家里有凌景一这样的后辈。

这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没有背景，没有经历，和她有关的一切都只靠她自己说。

但萧瑟看人的能力也不是开玩笑说出来的，愣是凭着“艺高人胆大”就“自作主张”的相信了凌景一。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汲汲营营费尽心思的复杂之人，却当真是少心眼如一的人。

即便没有背景，没有身家，没有过往，也查不到和她有关的任何消息，可那天凌景一说起往事时的神情，却并不作假。

也就是因为这，凌景一说要把他给的那句话当成活下去新的借口时，萧瑟才允了。

虽说名义上是主顾关系，可萧瑟也确实没有把这小姑娘看的和他那群糙汉子一样对待。

纵容么，顶多也就有那么一点点。

但他是真没想到，凌景一要干活吧，她也会干，倒是让干嘛就干嘛，哪怕是出去受冻也没有怨言，不推脱。

可就是胆子太大了，直接就毫不客气的喝他煮的茶，她知道这茶一两要卖到多少银子吗，就喝的风生水起？

一天过去，萧瑟没说什么。

两天过去，萧瑟皱了一下眉。

当这样的情况第五天继续上演的时候，萧瑟眯起眉目，睨了她一眼。

萧瑟我说凌景一，你有没有点当人伙计的觉悟啊。

萧瑟偷懒都偷到老板面前了，还这么大剌剌的伸手就拿我煮的茶，你这还真是不要工钱，人胆子也大的没边了。

萧瑟天不怕地不怕，我看你在人间是真没牵挂。

凌景一咽下口中的茶，放下茶杯，乖巧着神色往前推了推，推回到茶壶旁边。

凌景一那我不偷懒，老板你说，需要我去做什么？

萧瑟：……

他抬眸，似嗔似怒的看了她一眼。

萧瑟你是故意想气我？

见萧瑟似乎语塞，毕竟如果真的有事要办的话，他肯定直接就说了，但现在沉默了这么一长段时间还没有说，那看来就是没事。

凌景一眨了眨眼，拿起茶壶，再度给自己方才推回去的茶杯倒了杯茶，然后悄悄挪回了自己面前。

凌景一我只是想喝茶。

萧瑟偷懒就偷懒，我又不会打你。

萧瑟轻哼一声，握着手中的茶杯轻轻啜饮。

凌景一没忍住，轻轻一笑，再度把茶杯推了回去。

凌景一其实我有其他很多地方可以坐着发呆，但我就是想坐在你跟前。

凌景一因为这几天，我感觉心里安宁了许多。

凌景一虽然还是经常会做噩梦，但那一天却不再束缚着我固步自封，而是也鼓励似的让我朝前走。

凌景一我真的走得动。

凌景一我也，更习惯笑了。

抬起指尖摸了摸自己唇角的弧度，她没有镜子，看不到具体扬起到哪里。

可是只凭着感觉，她觉得这个弧度很像自己以前那还没心没肺，没有负担时的样子。

凌景一你看，不是半死不活强撑出来的样子，我是真的能笑出来了。

凌景一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也快很多。

凌景一我很开心。

凌景一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尤其还是双手同时从两边拍的，这显得更傻乎乎了，活像个圆滚滚的笨蛋。

萧瑟略过她那傻样看向窗外，唇角却不受控制自己扬了起来，和对面那小傻子的弧度相似。

萧瑟看出来了。

他轻敲了一下桌子，颇为有趣的看着凌景一。

萧瑟行啦，别揉了，又是拍又是揉的，你当这挑西瓜呢。

话虽然说的嫌弃，但是语气却并不冰冷，凌景一放下手，掩饰性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凌景一你助我走出心魔，我只是想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本来只是单纯的开口分享喜悦，但后面二度再说要报答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又想起刚认识的时候那副模样，还有些羞耻。

但凌景一还是说了，因为能够有走出心魔的机会，就意味着其实现在哪怕她已身入魔道，但还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自己放下自己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人也觉得轻快了许多，不自觉的就小紧张了起来。

凌景一正襟危坐，清了清嗓。

然后，用她那双本来看上去就没什么看透难度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萧瑟。

双眼一下就能看到底，仿佛先前那垂死不挣扎的模样是一场错觉，他们从此时此刻才相识似的。

萧瑟没说话，只是无声的摩挲了一下杯沿。

这傻子。

更傻了。

就这样的人，他但凡要是有点坏心，她现在可能早就被卖了。

萧瑟确实也有那个困着他也几年走不出来的噩梦，可这事情却不是说给一个小姑娘就能解决的。

所以萧瑟并不对凌景一真能帮到他抱有什么希望，人傻，就这样傻傻的活一辈子，也挺好。

——

阿凌：我好开心，和萧老板分享一下喜悦！

萧老板：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