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一天两夜的莫凌状态已经完全恢复了，但盛空凝让柳廉允请的假是两天，莫凌本想用这一天的时间好好温习剑术，可盛空凝要上街买东西，莫凌也被硬拉着去了。
为了行动方便，盛空凝一改往日的风格，披在肩后的顺发被高高扎起，长得近乎垂地的外袍也换成了较短的斗篷，但全身上下依旧全是白色，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干练。
虽然盛空凝说是自己要买东西，但莫凌总觉得盛空凝一整天都在绕着自己转。
盛空凝告诉他这条街叫长明，历史已经很长了，每年都会有长明灯会在这里举办。
白天的长明街已经很热闹了，大家都本本分分地做着买卖，倒是有不少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依偎在一起黏黏腻腻。
“莫凌，吃红糖串吗？”盛空凝突然转过头轻声问道。
“红糖串？”莫凌仰起脸看着盛空凝，“那是什么？”
盛空凝指指插满红糖串的路边小摊，补充道：“也有人叫它糖葫芦，甜的，要吗？”
莫凌愣了一下，又摇摇头，可盛空凝看到莫凌明显地咽下口水。
盛空凝轻轻笑了一下，拉起莫凌穿过人群，“师傅，两个红糖串，麻烦了。”
什么嘛，不还是高兴得两眼发光。盛空凝如是想到。
盛空凝和莫凌一人一个红糖串边走边吃。盛空凝看着越发拥挤的人群，回头拉住莫凌的手防止他走丢，不料莫凌又把手抽了出来。
盛空凝看看莫凌，无奈道：“那你在前面走，别走丢了。”说着把莫凌推到自己身前去。
被推到前面的莫凌不知道往哪里走了：“你到底要买什么？”
莫凌听到盛空凝回答“随便看看”，就觉得盛空凝肯定在唬他。
所以这几天盛空凝忽冷忽热的肯定没安好心吧！
但莫凌也说不上盛空凝为什么这么做，偏偏他自己对盛空凝的冷落有些害怕，又有些享受盛空凝对自己的好。
……还是很想念娘亲，想念她的好。
盛空凝突然拉住莫凌：“要撞到人啦，”盛空凝捏了捏莫凌的后脑勺，“走路想什么呢。”
盛空凝又把莫凌拽到路边摊旁，莫凌扫过一眼，是买香囊的铺子。
摊主人很热情：“小姑娘，要香囊啊，你看看哪个中你的意。”随即又看向莫凌，“这是你弟弟吧，小公子真俊俏，有精神。”
莫凌第二次得到陌生人的称赞，还有些不知所措，还是盛空凝嘴角带笑帮他回答：“谢谢师傅，我这弟弟确实是生的好看，人也很听话，遇到他是我八辈子的福气了。”
直接给莫凌听愣了，又低下头保持沉默了。
摊主看盛空凝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红绸缎囊，就介绍道：“姑娘在看这个？现在好多小姑娘都喜欢这种的，里面都是特殊处理过的干小薇，能香好一阵呢，都是送给心上人的。”
盛空凝顿时来了兴趣：“那就这个吧。”
摊主一边给盛空凝找零铜板，一边感叹“现在的姑娘个个好看，个个都心有所属，我家这个还在愁着呢。”
盛空凝没有反驳什么，微笑着道：“会找到的。”
莫凌咂着盛空凝的话开始发呆。
送给心上人……
入夜，莫凌推开盛空凝房间的门来拿被褥，却看到盛空凝已经麻利地把香囊拆开，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香气。
“……在干什么？”莫凌被搞得一头雾水。
“哦，”盛空凝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莫凌在和她讲话，“小薇这个名字没听说过，觉得有意思就买回来拆着看，结果也就是红莎嘛。”
盛空凝还自言自语道：“原来红莎在民间是这个叫法……”
……原来不是送人的啊。
……
……
……
莫凌回到学塾，正好赶上学塾一月一次的开大会，各级的学生都会在这一课时聚集在演武场。
距离学塾的总管——尚流年讲话还有一段时间，莫凌还能和同窗打打招呼。不过因为莫凌是半路插进班上的，所以莫凌和班上的大多同学并不熟，更有些许因为各种原因瞧不上他的。
先前莫凌一直在和杜全谦说话，就有那么个学塾高层之子，同班的康齐看不惯杜全谦态度的转变。
开玩笑，杜全谦，杜家的人，权势那么大，万一让某个乡巴佬攀上了那可好了？
“哟，莫凌回来了啊，”康齐强行插进两人的对话，“几天不见怎么就少了颗牙啊？”康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莫凌，“被人打的？”
莫凌也早就觉得康齐的人品不行，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怎么办，就顺着他的意思保存微笑说下去：“嗯，也不算，之前就松动了，后来睡迷糊了，磕了一跤。”
盛空凝不是不配拥有姓名，只是莫缘当年把别的女子带回家，让莫凌间接了解到同某些人打交道，不能提起女人。
不然某人会发疯的。
在莫凌看来，康齐就是典型。虽然莫凌暂且不知道妓院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上街去用劳动费购置学具时，经常看到康齐大摇大摆走进妓院。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畜生。
“这么惨啊，是毒药吃多了吧？”
杜全谦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莫凌反驳道：“不，那时药效都过了，我自己的问题。”
“药效？不应该是毒效么？”康齐抓住了漏洞。
莫凌摇摇头：“只是配方新奇的老鼠药，也就昏了一天半而已。”说着还拍了拍杜全谦的肩膀，“我说过了，不必自责，渗毒本就是你的能力，更何况我还要感谢你没有用什么猛毒。”
康齐笑了：“你在说谎，我昨天上午亲眼看到你和一个比你高两头的男人逛长明街，”康齐上前两步，“你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莫凌觉得莫名其妙：“男人？什么男人？断袖是什么？”
“装傻充愣是吧，男人，是我亲眼看见的，断袖，就是你喜欢那个男人的意思。”康齐看着莫凌呆愣的表情心里更有底气了。
莫凌谎称自己昏了一天半，只是想隐瞒自己第二天状态恢复却没有回到学塾的事情，却没想到恰巧被康齐看见了。
康齐看莫凌目光有所闪躲，继续追问道：“心虚了？看开一点嘛，现在这社会很开放的，看上了就看上了。”
莫凌恼羞成怒：“我没有！！”
康齐乘胜追击：“没有什么？没有和男人逛街？还是没有喜欢上他？我的眼睛可不会说谎。”
莫凌大吼一声发泄之后，喘过几口气平静下来：“都没有。”
“都没有？那你的意思是说……那是个女人？”康齐满眼的调笑，“不好意思啊，我可从没见过一个女人长得那么个单薄样。”
“他的身材，明显是个男的。”
莫凌觉得一头雾水：“……身材？什么意思？”
……敢情您啥也不懂？？！！
为了恶心到莫凌，康齐也是不要面子了。
康齐拍拍自己的胸脯，说：“丰胸肥臀女人的标配！这，女人这儿鼓起来，就叫丰胸。”又拍拍自己的胯骨，“屁股大就是肥臀。”
莫凌又接受了一波大信息量，这么一说……盛空凝的确……前不凸后不翘的……
“怎么？反应过来了？”康齐开始看戏。
莫凌还是没反应过来。盛空凝平时的衣着都极其宽松，上下一般宽什么都看不出来，但那张脸莫凌绝不会认为是张男人的脸。盛空凝也就昨天穿得干练一点。
……好像的确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康齐刚想趁热打铁一番，尚流年突然开始发话：“学塾的学子们，我直接进入正题。今天的大会主要是想强调一下下一学时的开放日。近几个月许多百姓反应想要知道自己孩子的学习成果，接下来每个学子都能得到一个通行令牌，你们可以用这一学时的休息日将它交给你们的亲属，持有它的亲属就能在下个学时的最后一天参加我们学塾的开放日。”
“接下来我提点一下注意事项……”
尚流年向来是话语精简的人，句句直中要点，倒也没说上多长时间。但康齐明显按耐不住了。莫凌不想搞出什么乱子来，但杜全谦看着莫凌一脸凝重，帮康齐开脱道：“康齐他确实是脾性不太好，遇到不顺眼的人就急着和人吵，但他的本性也不算坏，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之后再劝劝他。”
康齐自然是听到了杜全谦的话，要不然也不会耳根飞红。尚流年话音刚落，康齐就转过身来接着刁难莫凌，不料柳廉允突然出现顺走了莫凌。
“莫凌你可算是来了，看样子恢复地不错，”柳廉允带着莫凌离开演武场，“你打算找空凝姐来么？”
莫凌现在完全不能思考关于盛空凝的问题，他现在一直在质疑盛空凝的性别，于是便语出惊人：“柳廉允，盛空凝她……是女的吧？”
柳廉允直接不可置信：“是啊！”
“一直是？”
“……一直是啊。”
柳廉允觉得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干嘛？”
莫凌没有正面回答，照搬了康齐的话：“不是丰胸肥臀的才是女人么？”
柳廉允明显愣住了，良久，柳廉允点点头：“……是哦。”
柳廉允立马抱头反应过来：“等等，呃……怎么说呢，空凝姐她……比较特殊……”
莫凌和柳廉允对视一眼，莫凌追问柳廉允：“……怎么个特殊法？”
柳廉允是个聪明孩子，他知道盛空凝和唐乐在他俩面前敞开了说，就意味着他们打算拉莫凌入局，便耐心地给莫凌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但其实也只是把他知道的说了出来，至于来龙去脉解释也解释不清，听也听不懂。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莫凌暗暗下决心，这学时要回去好好问问盛空凝。
柳廉允在学塾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康齐暂时也惹不起，只能背地里说说莫凌的闲话，而且还有杜全谦看着，不敢到人家面前去舞。
但休息日第一天柳廉允就离开了学塾，这下康齐就大摇大摆地走进莫凌宿舍的门。
“收拾东西呢，准备去找你的老相好？”康齐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说道。
“我没有相好。”莫凌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回答。
“呵，”康齐用鼻孔出气，冷笑一声，“没有相好？那你那香囊是怎么来的？这可价格不菲啊，它自己飞来的？”
“你知不知道那香囊的红绸是什么意思？”
康齐说的是莫凌挂在衣带上的香囊，也就是那日被盛空凝解体的那个，盛空凝又把驱蚊草塞了进去给了莫凌。
莫凌一脸凝重。
“不告诉你，你回去问你的老相好去吧。”
康齐知道莫凌很有战斗天赋，他也害怕在这个没有外人的小地方被莫凌暴打，于是就抛下问题跑路。
而莫凌待在原地，摊主说过这香囊都是送给心上人的，这让莫凌思绪再次渐渐飘远。
……
……
莫凌百无聊赖地戳着米饭，全然没发现盛空凝忽然凑近的脸。
“怎么？不情不愿的那为什么还要回来？”盛空凝突然发问吓了莫凌一跳。
莫凌赶紧扒拉了几口已然成糨糊的米饭：“……有事问你。”
盛空凝点点头，拉远了和莫凌的距离，静静地看着莫凌往嘴里扒拉菜。
盛空凝今晚做的饭菜样式格外多，还有不少甜菜，这让莫凌悄悄心花怒放。
“为什么做这么多菜？”这是莫凌脑袋里突然蹦出来的问题。
“觉得你会回来。”盛空凝放下筷子。
莫凌抬头看了盛空凝一眼：“你想说什么？”
盛空凝笑笑：“你先问你要问的。”
莫凌深吸一口气：“一同学说，女人应该是丰胸肥臀。”
盛空凝：？？？莫凌小朋友你的语句不通顺？？？
盛空凝饶有兴趣地反问莫凌：“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性别？”
莫凌点点头。
盛空凝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认真地回答道：“你知道我是药人吧。”
莫凌反问：“这又有什么关系？”
盛空凝抿抿唇，说道：“关系可大了。知道性征素吗？”
性征素这东西先前柳廉允提到过，也是唯一一个讲的比较清楚的部分。
莫凌就是个点头机器。
“药人的血被称为药血，大部分的疑难杂症都能通过喝药血解决，而且药人的血液重生速度极快，可以说是挺稀有的。那天捞你回来我也多少用了点。”
“有的人是天生的药人，不过我不是。”
“我是吃毒草吃出来药血的，一开始挺难受的，后来血液中的抗体渐渐多了，积攒到一定程度药血就成了。”
“所以我不会死于中毒，不过性征素也被毒素扼杀了，所以我的第二性征不明显。”
“不过多少还是有点的，要不然看脸也看不出来了。”
盛空凝的描述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莫凌听懂了，盛空凝吃过上百种毒药，还不能吃解药，否则就前功尽弃。
她是怎么抗过来的？莫凌不敢细想。
盛空凝比莫凌想象中的还要坚韧。
“怎么？被毒药恶心到了，不敢吃饭了？”盛空凝重新拿起筷子。
“还有……‘丰胸肥臀’哪儿学来的？”盛空凝用筷子戳戳桌面
莫凌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隐瞒被针对的事情：“……听一同学说的。”
盛空凝点点头：“然后呢？”
“他……和同学讨论出来的。”莫凌支支吾吾地说，又抬眼瞥盛空凝的神情。
盛空凝笑笑，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莫凌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暗叫不好。
“有的小孩的成长环境知道这词也不奇怪，可莫凌你知道就奇怪了。”
“既然你会回来问我，就是说这词和我是被一起挑出来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想那么多。”
“十岁小孩懂这些还是太早了，你又不会好奇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也就是他强行灌输给你的。”
“你受欺负了？”
莫凌的神情开始紧张起来，颤巍巍地摇摇头。
盛空凝叹了一口气说道：“无论是谁你都不用怕，改天我找唐乐去收拾一顿。”
所以……果然是一对吧。
看着盛空凝并无责怪的意味，莫凌松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不是你去？”
盛空凝显得有些意料之外：“嗯？我跟你非亲非故，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理由去。”
莫凌一愣，这话他的确说过。
莫凌觉得他和盛空凝的距离又远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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