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一愣，什么意思？刚刚都是在闹着玩呢？
“不对啊小朋友，你又知道讹钱又知道欠条怎么写的，应该经历过不少啊？”盛空凝疑惑，“这可是两千四百斤米啊？你就这么信了？”
“我听你说的很有道理。”莫凌认真道。
盛空凝无奈叹气，终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来，我带着你顺一遍啊，”盛空凝搬过凳子从莫凌对面坐到旁边，“首先，你看看时间，岳肆二年，没有问题吧？”盛空凝看向莫凌。
莫凌跟着点点头。盛空凝继续说下去：“嗯，再看看人名，没有错别字是吧。”
莫凌顿住了：“……我不识字。”
盛空凝一哽：“……那你记住了，你的名字就这样写。”说着盛空凝用指尖敲了敲“莫凌”二字。
“再看看赊欠的数目，三两银子，刚刚你问得很好，欠条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要确保自己不吃亏。”盛空凝继续说，“虽然是有点贵，但我也要吃饭嘛，可以理解吧？”
“不理解。”莫凌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你不是大夫么，要挣钱吃饭不应该在人流很多的地方开医馆么？”
盛空凝摇摇头：“对我来说，这山上的什么不能吃？我就是看中了这儿的药草了。不过铜钱还是要留着买必需品的。”盛空凝忽然间放低了声音，“所以看见你这种开销很严重的病人，就想要讹一笔。”
莫凌一愣，但他觉得盛空凝的后两句话不是在说他们两个，反倒像在陈述什么很普遍的现象。
言归正传，盛空凝接着说，“再就是你刚刚说的截止日期了，只要没到截止日期，就没人能凭着这张欠条对你动手动脚。”盛空凝抽出一张新纸铺在莫凌面前，“所以这东西通常都有备份，喏，你再照着写一份。”
莫凌接过纸笔，蘸蘸墨刚准备下笔，却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不会写字。”
虽然握笔姿势莫凌看盛空凝看会了，但这字的结构……在莫凌刚勉强写下“欠”字的时候，就一言难尽了。
盛空凝歪着脑袋反问莫凌：“怎么？我还要教你写字？”
莫凌一愣，听这语气，盛空凝似乎是不耐烦了，毕竟应付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小孩，换作是莫凌他也不愿意。
不料盛空凝还是好脾气地凑过来：“好吧，那我先带着你认一认笔画吧。”
……
真的会教啊。
莫凌心不在焉地任由盛空凝的手带着他的手控制着笔杆，听着盛空凝无聊的讲课：“字都是由笔画组成的，写最简单的字就从最省墨的笔画开始练……”
虽然但是，莫凌真的很想说——
笔画不用你教，我会。
您可以从字形开始教吗？老阿姨。
“嗯，这个斜钩写的不错，挺有天分嘛。”盛空凝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她会夸我诶。
“那接下来写卧钩——你就把它想象成一根狗尾巴草……不是让你把它写成狗尾巴草啊……”
“小朋友，你家狗尾巴草是笔画啊？”盛空凝笑着质问。
莫凌选择默不作声。
不过莫凌自始至终没发觉，他原本的紧张与戒备不知不觉得淡了。
盛空凝和莫凌一直折腾到中午，还是莫凌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出声来的时候。
于是盛空凝去简单地准备一点午餐，莫凌继续坐着练习写欠条。
但莫凌有些坐不住了。除了饥饿感和久坐的乏力，似乎还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莫凌站起身来。
“……老阿姨。”莫凌望向伙房里的盛空凝。
“怎么了？”盛空凝似乎并没有对这个称呼感到不满，“午饭多加糖还是多加盐？”
“随便你……茅房在哪里？”莫凌并不理会盛空凝抛来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一天没有方便了。
“西南角，那我就多放点糖啦？”盛空凝目不斜视地盯着锅。
回应她的只有砰的一声门响。
盛空凝玩笑着追问道：“用不用我帮你啊？”于是门内传来一声闷闷的不需要。盛空凝笑笑，盖上锅盖开始思考今后怎么忽悠莫凌。
可怜的才半大的孩子的手上已经磨出了薄薄的茧，看那身形和体重也是长期的营养不良，但年纪轻轻就知道欠条的格式，没读过书，有丰厚的灵气底蕴但一直没有开发，更别说走上修灵的路了。
“唉……”盛空凝揉了揉额头，况且脾气还这么倔，见过难搞的，但没见过这么难搞的。
说他容易被骗吧，又倔又会偷听；说他不容易被骗，还不是被她唬地团团转。
于是盛空凝心里拟定一个计划，正好莫凌出来了。
“小朋友。”盛空凝向莫凌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不料莫凌根本不看她，闷着头用倔得不行的语气反问：“我没有名字？”
盛空凝无奈，轻轻晃晃脑袋说：“莫凌，过来。”
于是盛空凝就看见莫凌一步分作三步地向她蹭过来。
……您搁着学乌龟呢？这是有多不待见？
等到莫凌好不容易挪到盛空凝身旁，盛空凝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莫凌一愣，明显是没有想到盛空凝会这么问。
就按她这个狡猾的性子，她还不知道？
盛空凝的确是知道，知道莫凌现在没有亲人，没有去处。但莫凌的骨龄明显只有十二岁，即使莫凌有极大的本事，完全可以独立生活，可他也没有赚钱读书的本事，毕竟现在社会险恶，保不定哪天就会受到毒打。
所以，来当郡主吧。
当然，欠条留着。
“……不回去了，我要去学塾。”莫凌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莫凌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没有学问什么也干不了，依旧会像以前一样挨打，现在他也只能死皮赖脸地欠着盛空凝的铜板。
就信她一次。
盛空凝一挑眉，上钩了。
“那这样，我先垫着你去学塾的钱，四年……唔五年，五年以后你要连本带利还给我，怎么样？”盛空凝摇了摇她不存在的狐狸尾巴。
“连本……带利？”莫凌察觉到不对劲。
“好，那就这么定了。”盛空凝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吃完饭我就给你打包学具。”
？？不是？？我还没同意呢？？
……
盛空凝你个狗！！
……不过三四天之后，盛狗把他治痊愈了。
莫凌已经判断不出盛空凝于自己是利大还是弊大了。
大陆上现在一共有五个正规学塾，东西南北中郡的郡中心各有一个，都分为平灵学部（普通百姓）和修灵学部两个独立的部分。
五个学塾的平灵学部都没有什么区别，毕竟平民百姓到处都是。但东郡的修灵学部文人雅士较多，西郡近灵能人辈出，北郡的修灵者较注重礼道，通常能动嘴不动手，南郡……比较豪放。
中郡的学塾倒是各类人才辈出，大家“不分”高低贵贱。
中郡的教育特点是莫凌逼着盛空凝说的，要去中郡学塾也是莫凌要求的。
但盛空凝不同意，她想让莫凌去东郡学塾。主要的原因就是万一计划有变，也方便唐乐照看一下。
先抛开多翻的料瀚山不说，就凭莫凌的草莽出身，去了东郡不被暗戳戳地嫌弃才怪！
虽然说是文人雅士居多，但总会有那么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说实在的，盛空凝也不想让莫凌去跟那群“文人雅士”混在一起。但奈何王权残部在中郡的眼线太多了啊……
莫凌在半天的时间里追问了盛空凝不下十遍，到底为什么不能去中郡学塾。
盛空凝只管摇头。
最后还是莫凌的一句话把她拉了回来：“我想去哪就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后一铜板也不会差你的！”
莫凌明显生气了，盛空凝也才意识到，他们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的相遇，她也不是他的谁。更何况闻百提供给她的任务关键词只有“利用”。
盛空凝最终妥协。
算了，以后有什么麻烦，她担着就是了。
五学塾都是十天学七天的安排，剩下三天爱去哪去哪，可以不回自己家。盛空凝就是本着这个心态给莫凌多打包了一套被褥。
临走前盛空凝还在叮咛：“别忘了回来还欠条啊。”
………………………………
入学第一件事是填资料。
莫凌算是“知道”了盛空凝为什么不想跟着他来了。
这么多字要写！他一个人要写这么多字！
没有办法，莫凌只能硬着头皮写，还好这几天盛空凝帮他恶补了文字。但当他的指尖描摹到“家属”二字时，心脏还是不住地揪痛。
最后还是空了两个格，“家属”和“地址”。
家属？他值得拥有么？
地址？住学校就好了。
人事部的前辈接过莫凌的资料，看到这两个空着的格子也是一愣，抬起头左右打量着莫凌，没再多问。
莫凌先交上了学费，就被前辈带着检测灵臻。
“你叫我骆管事就好，”莫凌面前的中年男子笑得温婉尔雅，“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灵臻，你放轻松就好。”
莫凌点了点头，随即铺天盖地的灵力向他袭来，压得莫凌几乎喘不过气，接着就是似乎被人看穿的不适感。
就在莫凌即将两眼一黑晕厥过去的时候，灵气忽然消失，莫凌堪堪大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地缓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盛空凝的灵气威压还真是再温柔不过了。
“不错，不错，是个修灵的好料。”骆管事小小地点点头，“莫凌小同志，你的灵臻是气灵臻——剑气。”
“骆管事，这个灵臻厉害吗？”莫凌满心期待地问。
或许真的有一天，他可以强到亲自质问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骆管事笑了，“任何灵臻，只要走上了正确的修灵方法，都有机会变得十分强悍。更何况，‘剑气’是比大部分灵臻都要灵活的。”
骆管事似乎看到莫凌的双眼中映出了小星星。
“骆管事，是怎么个灵活法啊？”莫凌对骆管事瞬间好感拉满，穷追不舍地问。
骆管事也很有耐心，“我带你去认认宿舍和学舍，我们边走边说。”
莫凌点点头，跟上骆管事的脚步。
“通常会用剑的无非就是两类人。一类是无灵气的剑术爱好者，他们都是平灵学部走出来的，只有极个别人能够做到登峰造极。”
“另一类就是灵臻为剑的术灵者，他们的作战相对有效且简单，毕竟是有灵气作为辅助的。”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有一个共同点——容易失去作战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剑容易折。当然，如果术灵者的灵臻无限制，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们只要有足够的灵气，就能无限地召出剑来使用。”
“大部分人为了防止剑陨，都会选择用心头血和灵气联系一把顺手的剑，作为他们的引灵术器。有额外的心头血作保证，这把剑就会更加坚硬。”
“但是，莫凌小同志，你是剑气气灵者，这就意味着你的能力与灵臻无限制的术灵者相似，你也不用担心剑本身的问题。”
骆管事的语速不算快，但莫凌想要跟上还是略微吃力。莫凌安静地消化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骆管事看到莫凌的表情舒展开来，便继续说下去：“不过，心头血还是很有效果的——一旦剑被绑定，只会因本人出鞘。”
莫凌点点头表示接受，但没想到骆管事又补充说道：“当然，也有一些极端的办法可以让剑出鞘。”
莫凌歪了歪脑袋：“……砸开？”
骆管事摇摇头：“有心头血，砸不动。”
“那是什么极端的办法？”莫凌穷追不舍。
“凭你的资质，会知道的。”骆管事卖了关子，他看莫凌年龄尚小，并不打算告诉他。
莫凌只能无奈接受。
转眼的时间，二人已经来到宿舍区。但莫凌不得不承认，盛空凝那小破屋的环境都比这里好不止一倍。
漏风的墙壁，只有窗框的窗户，摇摇欲坠的床板，虽然还没有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但也绝对逃不了家徒四壁的形容。
似乎是看到了莫凌眼中的惊愕，骆管事缓缓开口道：“我们中郡的事务鲜少管辖，闹事的人也多，床板也有流民会偷拿，所以你们都是要自己担起这些的。”
莫凌迟缓地点点头。
现在约莫是放课时间，在二人走向学舍的路上，陆陆续续看见了不少同学。
土级学舍门口，莫凌被骆管事交付给曲箐箐：“曲亲，这孩子交给你了。”
曲箐箐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莫凌：“叫什么名字啊，小朋友？”
莫凌皱了皱眉，这群人怎么都喜欢叫自己小朋友。“老师，我叫莫凌。”
曲箐箐选择性忽略了莫凌的皱眉：“好的莫凌小朋友，我知道了，你叫我曲娘就好，他们都这么叫。”说着曲箐箐转头看向学舍里小打小闹的学生们。
“我是你们的理论知识老师，要加快脚步跟上进度，不然会被落下课程的，来晚了的——莫凌小朋友。”
盛空凝老师的小课堂——
盛空凝： 搬家必备——灵气压缩！
盛空凝 ：用巧妙的灵气可以将很大件的物体压缩成小方块，注入少量灵气就能恢复原来的大小。
骆小满 ：注意事项呢？
盛空凝： ……有吗？
骆小满 ：……此式对于灵气运用的要求极高，只有金级及以上的修灵者才能做到。级别不够的修灵者强行尝试容易经脉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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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乐老师的八卦小课堂——
唐乐 ：关于骆小满他爹为什么不怀疑莫凌的学费从何而来，是因为曾经有过误判。
唐乐 ：五年前，有一个同样不填“家属”和“地址”的姑娘一铜板不落地交齐了学费，就被骆小满他爹怀疑手脚不干净。
唐乐 ：于是那姑娘当场边展示自己在药理方面的特长，边解释自己摆摊给人看病赚钱的经历。
唐乐 ：骆小满他爹开始怀疑人生，最后还是相信了那姑娘。
唐乐 ：自此，骆小满他爹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默念一遍那姑娘说过的一句话：“就算先前手脚不干净，从这学塾毕业之后也就金盆洗手了啊。”
唐乐 ：至于这姑娘是谁……嗯。
…………………………
盛空凝 ：……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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