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年他走那日,魏星气喘吁吁赶回家,电脑桌上安然躺着一串崭新的钥匙,底下压着一张纸。
一个地址和一张名片。
原来他买了房。
他早就打算在香城长住?那他,这……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好不容易隐藏的苦涩,从屋子的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泪水刷刷地往下掉,浑浑噩噩间,她坐到了他曾经坐过的椅子,躺在他曾经躺过的床。
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一些道不明的气味,是男人残留的。
他刚接到通知时的慌乱,魏星历历在目。
“出事了,IPO进程遇阻,sorry!我,我得去美国……”庄向羽一脸颓意,语无伦次地从房间里出来。
魏星愣神,美国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半晌。
博科要上市全网都有在传,可他们在一起时从不过问公事。
她缓缓上前,替男人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揉了揉他紧锁的眉,略过他涣散的瞳孔,瞥见他半敞的领口,顶扣也掉了。
她极少有主动亲昵的动作,知道男人这回是摊上难事了。
“哦。”
她无所谓地应答,浅淡的脸上无波无澜,似是收到公司里无数个通知那样,对,只是通知。
早就知道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鼻酸。一切又回归了本真,昨夜如梦,梦醒了无痕。
“什么时候走?”她轻声问道,尽显潇洒,似在问一个即将远行的朋友,心口隐隐作疼。
不知何时起,这个男人已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庄向羽脸色阴郁,沉默片刻,“最迟明天晚上,我……”脸上快速略过一丝慌乱,欲言又止。
“嗯!”
魏星嘴角一扬,脸皮微微上挑,难以掩藏眼睑内即将翻涌的泪液,继续说道:“饿了吧,我给你煎牛排。”说完快速转身。
“等等!”男人叫住她,拉着她的手,温润而泽道:“今天我想吃饺子。”
“啊?”
魏星一脸狐疑,不可置信,之前她可是耗尽各种威逼利诱手段,这男人都不肯尝一口。转念一想,她似乎又能领会,牵强一笑转身去和馅,不到半小时便上桌。
饭吃到一半,庄向羽率先打破沉默,“我,可能……去比较久。”没有等来的询问,他主动告知。
女人越安静,他越慌,但凡她像别的女人那样,要房要车要钱,他都不至于这么难受,而她刚好不是别人。
“嗯!”魏星仍旧寡言附和。
以前她话少,是怕他,现在是怕自己。
“按进度,可能得一年半……”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在NewYork上市对我很重要。”
魏星默默低着头,狠狠地咀嚼着食物,好似跟食物有深仇大恨。
“不过……如果顺利,可能月底就回来。”说着,男人脸上染起一丝笑意,给她颁了个安慰奖。
“你若信我,我回来时定会给你一份大礼。”庄向羽信誓旦旦,眼眸里闪过些许向往。
“嗯!”魏星浅浅一应,有些敷衍,她不是不信,是不敢。
庄向羽还想解释什么,一口饺子下肚,却不想再开口,眼下多说无益。
魏星异常平静,满脑子都是心疼,可能是之前老欺负他,心里有点愧疚。说到底,他只是个辛苦创业的进步青年。不是庄家大少么?怎么跟他们这群打工人一样苦逼?
真的,不信谣,不传谣。
昏昏沉沉了两天,本以为只是小感冒,却被告知胎儿心律过慢,需要吸氧,魏星懵了。架着氧气管,她尽力地让自己平静,孕妇的情绪对胎儿的影响竟这么大。
母子连心,话不虚传。
“叮,叮……”
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通话,魏星急忙按掉,一紧张手机差点滑落,手指触碰到了接听键。
“怎么了?怎么在医院?”屏幕里传来庄向羽的错愕。
“没什么,一点小感冒,没……没空,挂了,晚点再打!”
魏星抓稳手机,胡乱搪塞匆忙挂掉,见对方又发起视频请求,再次按掉并关机。她全然不知,刚才短暂的照面,已将身后医院的座位标签深深地印在了某人的眼里。
闭目休憩了半个小时,精神回拢,魏星收拾起身,往走廊外挪步。
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挡在她前方,谢……谢以东?魏星有些困难地回忆他的名字,不会这么巧吧,这可是妇产科。
“魏小姐!”谢以东喊住她,不似巧合。
“好巧啊,谢先生!”魏星如常寒喧,努力扯起笑容,快速站稳脚跟。
“向羽让我来看看,半小时后不回复,他就要坐飞机回来了。”谢以东单刀直入忿忿地讲道,脸色极难看。
“啊?”魏星竟没想到,她在某人心里如此重要。
“魏小姐,有些话我是不太想说的。”谢以东欲言又止,明知不该掺和他们的事,可又实在急得慌。
“没关系,请说!”魏星礼貌地笑着。
“向羽的公司上市在望,现在大股东突然撤资,他很艰难……现在他必须全身心投入,希望你能理解。”
谢以东看了看她的反应,语气尽可能地轻柔。
魏星明显感觉到他话语间严肃的瘆人,不似之前见面时大大咧咧。
“嗯!其实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魏星浅浅地回应,眼神只盯着脚底下的路,这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也许心底自卑的人,只有在别人前面主动大方,才能缓解些许。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在这关键时刻,别打扰他……太多。”谢以东话一出口,又觉有点不妥,他没资格说这些,可他最了解庄向羽,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为他好。
“嗯,明白。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魏星说完,默默地低头往外走。
她温柔懂事的样子,谢以东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有点于心不忍。
“以后有事随时找我!”随后传来谢以东的叫喊声。
明白,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化雪总比下雪冷,结束总比开始疼,这个道理她懂。
次日,魏星拿起电脑桌上那串钥匙和名片,找到谢以东的公司,把东西放在他公司前台让人帮忙转告。
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随后,她给自己办了个新号码,一个人的日子,本来就是原本的生活轨迹。
爱或不爱,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况且,这一趟她不白赶,她抬手摸了摸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