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厌只听得这妖怪要害这大户人家的女儿,却不知详情,便拦住一位看上去还面善的中年男子打听,才弄明白了事情的起末。早些时日,镇上忽然来了个高大魁梧的外地人,见到一位二八佳人就一路尾随,上门要求做人家女婿,还让人家备好酒菜,戌时过来洞房。那家人听其疯言疯语,未放在心上,只将大门紧闭,让女儿待在房中。哪知刚到戌时,那外地人就破门而入,见他们没有摆酒,便恼怒地打砸了一番,将这家人的儿子打伤,再闯入女儿闺房,反锁房门实施奸淫。可怜那父母听了一夜女儿的哀嚎,再到后来就声息全无。外地人天亮时才出房中出来,招来一朵暗云,跳上去驾云而走,这家人方知这外地男子是妖怪所化。他们跑入房中时,只见女儿双目圆睁、赤身露体,血流满一床,早已经气绝身亡。此后几天,又有好几家貌美少女遭殃。今日一早,贾小姐去庙里进香时,被那妖怪看上,尾随至贾府,让贾员外大设喜宴。贾员外连忙派遣家丁,请来各路捉妖师,共同商议对策,那些捉妖师听后,皆吓得面无人色,出门要走,贾员外一狠心将酬金出到了百两黄金,才将他们留在了大门口。
此时,那闹成一团的捉妖师们已经从口仗升级至武斗。那位师兄跟两三个大汉动起拳脚,衣裳也被扯裂,女捉妖师哭着,不停地喊:“别打了,别打了!”
阿厌想起师父的叮嘱:若妖怪实在厉害,还是得明哲保身,休要逞强。这妖怪想必是个极其厉害的家伙,这里又有这么多捉妖师,还轮不到自己管这桩闲事。正想抬脚走人,那边的师兄面上又挨了一拳,鼻血也喷了出来,他师妹哭哭啼啼拿出一把短刀:“你们逼人太甚,我跟你们拼了!”可是她才把短刀挥向一个靠得最近的大汉,就被人反手夺走,然后“啪”一声响,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阿厌叹了口气,上前大喝:“都别吵了!那个新娘子,我来扮!”
众人都停下来,面面相觑:怎么还有不怕死的姑娘?不过这姑娘长得也太磕碜了些。最早提出这个李代桃僵之计的大汉似是猜到了同行的所想,安慰道:“这位姑娘真是巾帼英雄,勇气可嘉,虽然长相跟贾小姐有所差异,但是盖头一盖谁也认不出啊!”大家都觉得是这么回事,频频点头。
贾员外喜出望外,立即差人将阿厌迎进去,梳妆打扮。阿厌边走边暗自思忖:唉!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师父的谆谆教诲。
夜幕降临,一个细眼宽鼻、身壮如牛的大汉戴着一顶花帽,露着黄色鬓发,穿着一身红衣,踏着时下文人流行的方步走来,每走一步,青石地面便咔咔作响。他走进宴客大堂,见已经摆了三四桌酒席,便哈哈笑着来到贾员外跟前,弯腰行了一个礼,高喊:“岳父大人!”
贾员外白着脸颤声说道:“贤婿免礼!”
花帽大汉又道:“还请岳父大人让小姐出来拜堂。”
“小女见贤婿如此仪表堂堂,喜不自胜,下午起就一直在内室沐浴熏香,此刻还在细细打扮。贤婿如此雅士,不必拘泥于此等俗礼。还是先坐下吃些酒菜,一会儿就由家仆送贤婿入洞房歇息。”
花帽大汉眉开眼笑:“见过这么多人家,就数你最上道。”依言在主桌坐下大吃大喝起来,酒菜中已洒了不少蒙汗药,但花帽大汉却越吃越精神,毫无醉意,乔装在座的捉妖师们皆暗暗心惊。
吃饱喝足,大汉起身,催促着贾员外派家仆领他去洞房,贾员外无奈,只得叫人为他带路。
七弯八拐才来到小姐闺房,花帽大汉大步踏入房门,见佳人一副新娘装束,头盖大红喜岶,安静地端坐于雕花大床的床沿,不禁张开大嘴畅怀笑道:“小姐貌如天人,令小生一见便魂牵梦萦。小姐为我尽心妆扮,小生也定会温柔相待。”
喜滋滋地从桌上拿起一根精巧的秤杆,快步过去将喜帕一挑。却听他“啊呀”一声,手中秤杆落地,吓得退后一步。佳人起身一伸手,袖中匕首往前送出,刺中花帽大汉的小腹。大汉惊怒之下,挥掌反击,阿厌向旁急跃,那一掌击空,但霍霍掌风依然有雷霆之势,身后那雕花大床噼里啪啦碎成一堆。
阿厌飞奔至房外,大汉紧追出门,十几名捉妖师都从暗处涌出,将大汉团团围住。
花帽大汉狂怒不已:“无耻小人,竟敢如此戏弄于我,老子今天就把你们全都杀了。”他向天吼叫了几声,然后捶了自己胸口几下,仰着头喷出好多黑色烟雾,一众捉妖师的视线立刻变得混沌不清,难辨方向,只得举着兵器胡乱挥舞。
只听一声痛苦的惨叫过后,鲜血四处飞溅。阿厌的眼睛尚能视物,她骇然看到一个捉妖师的右臂被那花帽妖怪生生撕了下来,扔在人群之中。此时正要去撕那人另一条胳膊,她立刻抽剑在手,一剑砍向妖怪后背。妖怪听到后背有风声,就放了那名捉妖师,专心来战阿厌。这妖怪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几十个回合过后,阿厌就感灵力不支,那些捉妖师们在黑烟中自顾不暇,根本没法上前帮忙。她暗自感叹:时也命也,原来师父说的都是对的,实力不够却逞强出头,最终也是枉送性命。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觉右手腕一阵刺痛,原来是被妖怪的长指甲抓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人倒是在瞬间因疼痛而变得清醒,可惜力不能继,否则还能卖个破绽逃之夭夭。妖怪已觉胜券在握,不时发出得意狂笑,那右掌一翻,忽然变成原来的两倍大小,如一张厚实的蒲扇,指甲也突然伸长,如一副鸡爪状铁勾,左右划动两下就要挥爪过来。这应该是他的看家本领,若挨上一下,身上就是一个大大的血窟窿。那巨爪已将至头顶,阿厌正要绝望的闭上眼睛,却有一件暗器飞旋着急射而来,“噗噗”两声,妖怪肥厚的大手掌被洞穿出一个拇指粗的窟窿眼。
妖怪左手捂着右掌痛得哀声惨叫,地上倒是多了一片带血的细小黄叶,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用这片黄叶出手相助?阿厌透过黑烟仰头望去,看见一棵稀稀拉拉只剩了三两片黄叶的歪脖子树上立了一个人,那人一身水蓝窄袖锦袍,衬得其身形挺拔犹如玉树,再细看:那眉眼如雕似刻,唇角似笑非笑。
她立即惊喜叫道:“洛公子,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