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侘无畏地回视着那个杀手的眼神，等待着他说出他的新主意。
那人依然握着李侘的手，比较柔和地说道：“让我们坐下认真地聊聊天，怎么样？如果我认为聊得好，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李侘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似的反问：“我们一直在聊天……你是认真的？”
“当然。”
“聊天是双方的，不是审问，对吗？”
“是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权决定不杀你的目标吗？”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了解你，你引起了我的兴趣……而且，我可以先告诉你，你的确是目标，但并不是非杀不可。”
李侘确实有点震惊，一时愣住了。
“我的诚意还可以吧？……那么，我的提议怎么样？”
“那么我的朋友呢？你也可以不杀她吗？”
那人继续盯着李侘的脸看，微微摇了摇头：“那姑娘可没你这么幸运。”
李侘在飞速地运转大脑，试图理出头绪，但时间太短信息太少，而他却必须很快作出决定，因为那个人正死死地盯着。
“如果她必须死，我无法独活。”李侘表明态度。
“为什么？这是什么伟大的友谊？……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生死之交。”李侘只能这么说。
那人吹了个口哨，他终于放下了李侘的手，坐在了他对面的地上，冲着他问道：“所以，你决定放弃这个机会？”
这是多么好的下手时机，李侘心想，可惜他现在无法去挖取那把发射枪，必须拖延时间争取其它机会。
李侘略作思考状后说道：“不，我想争取。”
那人的笑声里透露出满意：“很好，那么我们开始吧。”
“我想喝杯酒，可以吗？”李侘提出了一个请求。
那人想了想，抄起放在旁边地上的威士忌酒瓶递给了李侘。李侘接过来，既然没有杯子，他便只好打开瓶盖直接对着嘴吹了一口。放下瓶子后李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李侘看着那人的两只眼睛说：“把你的面罩摘下来。如果这是我活着时最后一次说话，我不希望和一个无脸人聊天。”
可那人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取决于你是不是能让我聊嗨。”
李侘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失望和难过的表情，他微微低下头，淡淡地说：“好吧。”
那人问道：“先跟我说说你吧，越详细越好。”
李侘便把以前曾经对杨回说过的关于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我的人生真的很简单。”
“你家就剩你一个人了？”那人好像觉得不可思议。
李侘点点头：“父母都去世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
“那你家怎么那么有钱呢？”
“这个跟我无关，只能感谢祖上吧，我只负责花钱。”
“你对自己的家族竟然那么不了解？”
李侘冷笑道：“因为我天生疯癫，你看我像正常人吗？”李侘说着瞪了那人一眼：“如果不是因为我是独子，我应该还在小黑屋里关着呢。”
那人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李侘的脸，李侘的这番话倒是让他心里一动，他一直想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李侘，倒是他自己的描述挺贴切，他确实让人感觉不是很正常。
“那如果你死了呢？遗产怎么办？”
“如果找不到亲属的话，就送给政府。”
“那你怎么不结婚？”
“谁会想和疯子结婚。”
“那姑娘呢？”
“她是同性恋，我们只是朋友。”李侘说起瞎话来不眨眼。
那人一时没有说话，随即说道：“像你这样的模样和家世，我觉得应该有无数人上杆子想跟你结婚吧！”
“确实很多，不过跟我好过的全都死了，而且医生又说我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别人都说我是不祥之人。”李侘说这话时浑身透着一股吸髓般的阴冷，配着黑夜中的野山野风，让人觉得像是见了真鬼。
现场陷入一片短暂沉寂。李侘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淡淡地问：“该你聊聊了吧，为什么要杀我们？”
那人难得地把视线从李侘身上移开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不知不觉中被李侘牵着走了，不过他还是说道：“你一定知道潘教授吧？”
李侘心里咯噔一下，他也不掩饰自己的讶异，立刻反问道：“那个杀手？”
“是的，已经被公安机关逮捕了……你知道他是怎么被抓的吗？”那人说话的口气相当轻松，可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李侘。
李侘觉得此时完全装傻并不明智，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是他之前一直在追杀我的朋友……他是怎么被抓的，请你告诉我。”
那人用更凌厉的目光看着李侘，笑着说：“噢，据说是折在一个很漂亮的外国人手里。”
李侘眨巴了几下眼睛，无辜地问：“什么，难道是在说我吗？他上门追杀，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后才知道他被捕了……那跟我无关吧。”
李侘用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话迷惑对方，他虽然说得很自然很镇定，但心里却开始打颤，对面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信息呢？潘教授被捕后先被送往医院疗伤，之后就被羁押在公安机关内，此人如果想要了解这样的信息，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这段被警察密切监控的过程中曾经接触过潘教授，否则绝无可能知道他被捕过程的细节。
这意味着什么？医院里有内应？警察里有内鬼？李侘感到一丝隐约的恐惧，他脑海里迅速掠过杨回的身影，可惜现在想告诉他也没有机会，而且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李侘也还并不确定。心里虽然翻涌着种种疑惑，李侘却掩饰地很好。
那人听李侘这么说，倒也没有纠缠，继续笑着说：“噢，原来跟你无关啊，不过，潘教授却盯上你了！”
李侘困惑地问：“什么意思？”
那人却卖了个关子，提出了新的问题：“该换你了……你跟那姑娘怎么认识的？”
对这个问题李侘必须得现编，但他很快说道：“酒吧认识的，她摇滚玩地很棒，我就被彻底吸引了……喜欢摇滚的大都能理解彼此的灵魂。”李侘暗自庆幸之前碰到了邝一，直接移植了他的素材。
“没了？”那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你就陪她去死？”
李侘点点头：“有什么奇怪的，活着就应该率性而为。”
“说得好啊！……你的华文为什么说得这么好？”
“你先告诉我潘教授为什么盯上我？”李侘一点也不客气地要夺回话语权。
那人又发出了笑声：“我猜，是我猜啊，他是看上你了。”
李侘说不出话了，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说真的，但他随即冷哼了一声：“你还在戏弄我？”
那人赶紧说：“这不是戏弄，我不知道原因，所以只能用猜的。不过见到你后，我觉得我的猜测也不算离谱。”
“所以，你是受潘教授的委托来杀我的？”
那人做了个耸肩的动作，没有明确地回答，转而说道：“行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华文？”李侘笑着瞎编：“因为我的第一个家庭教师是华国人。”
那人愣了愣，继而好像很泄气似的说道：“真是个傻问题！”
李侘趁机继续提问：“那你为什么要追杀那个姑娘？”
“那我更不知道了。”那人说得相当玩世不恭：“我劝你不用再问了。”
“好，不问了。那么，你是谁？你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李侘提问时直视着那人的眼睛，那人也回看着他，片刻后那人说道：“你恨我吗？”
李侘毫无犹豫地回答：“干嘛恨你？我恨整个世界。”
那人又愣了愣，觉得李侘的话完全没有逻辑，只得说：“你还真不是个正常人。”
李侘突然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我请求你，把面罩摘下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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