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又有些神思恍惚,分不清眼前人是海雒笙还是勾陈君。仿佛又回到了半日前,他也是穿着铠甲倒在了我的怀中,胸前的血窟窿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我忍不住抬起手,轻抚着他胸前的一片甲胄,不清不楚地问道:“疼吗?”
“疼的地方在心里。”
那时我并未完全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只当他是与我一般,刚刚经历生死情劫后的感慨,却不知他心中的疼却另有深意。
他揽着我站起身道:“你虽已涅槃两次修为更加精进,但神识尚未完全恢复,一会进入归墟之眼切莫大意。”他望着我眼底却是一派温柔。
“我……”我感觉自己不是回不了神,而是不想回神。
“牵着我的手,便是坠入深渊也不会迷失方向。”黑暗中他拽起我的手,在幽深之地穿行。也许只有在这样六界无人可到的地方,他方会放下战神的束缚,放下神尊的威严,放下男神的包袱,敞开心扉,与我坦露心声。
那一刻,我只觉,他拉着我的手如一股暖流传遍周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幽深之地,再也不觉得孤单和害怕,所有飘泊的心事似乎都有了依靠。
刚进入归墟之眼,便见一身穿黑色斗篷之人立于阴阳八卦阵前,阵中原先消失不见的魂魄如今清晰了许多,用心眼看去,天魂和命魂已然归位,正在吸取归墟之眼的疠气。只见阴极墟之眼中不断有黑气进入那魂魄体内,随着黑气的进入,那只魂魄越来越清晰,清晰的能看到那人初时的模样,眉心中也有一抹九天玄水印,那是历代水神的标志。
“共工!”
“共工!”
我与勾陈君均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共工撞倒不周山已灰飞烟灭几万年,想不到如今竟有人在归墟逆转乾坤,令其复活。只是没有人身附体,虽有魂魄却还不能真正起死回生,那正是我与勾陈君首次进入归墟时所见的魂魄。
“何人如此大胆,倒行逆施,危害六界?”勾陈君向前迈出,挥手向共工魂魄施展真气,欲将其打散。
只见那穿黑色斗篷之人头也不回,一挥手向后甩出一道真气,与勾陈君的真气两两相撞,力道之大,激起一片尘埃,顿时让归墟晃动起来。此人深藏不露,行踪诡异,看背影,挺拔清瘦,又透着几分冷峻。看年纪并非花甲老朽,且出手干脆利落,能在归墟中如此轻易抵消勾陈君的天罡正气,这天下拥有上神之力者并无几人,我在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却猜不出此人是何来路。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我向那人喝道。
那人也不答话也不回头,只管拿出一只蓝色的琉璃瓶,打开瓶盖,迅速将共工魂魄吸入瓶内,归墟的黑气也随之消失。我与勾陈君心心相通,眼神会意,同时发力。共工为祸天下,今日定不能让此人将共工魂魄带出归墟。勾陈君一掌击向黑衣人,我则施出一道微弱的真气,那魂瓶便从黑衣人手中脱手而飞。黑衣人顾不上与勾陈君应战,便先去抢夺魂瓶。我脚踩石壁借力一跃,飞身上前刚欲接下魂瓶,却被黑衣人迎面打来一掌,逼得倒退几步,魂瓶失手飞出。黑衣人趁势跃出,欲伸手接下魂瓶。勾陈君紧随其后也打出一掌,掌风霸道,逼得黑衣人闪身避让。我再次飞身上前,却被黑衣人出手拦下。就这样我们三人在幽暗的归墟中你争我夺,那盛着魂魄的琉璃瓶在我们三人手中飞来飞去。
“你是何人?你与陆压道君是何关系?”几招过后勾陈君低沉的声音在幽暗的归墟分外清晰。
然而回应勾陈君的只有那人疾风如雨的攻势和凌厉的掌风。由于归墟中疠气所限,我们的术法并不能发挥威力,只凭真气与那人近身相搏。那人一身夜行装束,勾陈君却一身重甲,近身对战十分吃亏。
黑衣人身形利落,招招狠厉,出手果决,只是一味向勾陈君进攻,次次均能避开我的攻击,对我却只发虚招。勾陈君霸气磅礴,迂回有术,总是挡在我的身前。
几十招过后,眼见我与勾陈君联手占了上风,我们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我在前方虚晃一招,暗自运气,使出五色神光,想迷惑其视线。只是我的五色神光在归墟中,运足力道也只是使出四成,昏暗的亮光下,那人风帽遮面,竟还戴着半副面具,只露出一张性感至极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颌(hé)。我挥出五彩神光,那人果然被我恍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用衣袖遮住了眼睛,勾陈君知我心意,趁机飞身而起接住了魂瓶。
待那人放下衣袖方知中了我的计,只见他一拂衣袖,冲出欲与勾陈君抢魂瓶,我上前一挡,只觉一股凛冽的力道袭来,只听对面勾陈君焦急地叫道:“月儿小心!”
那股力道将我逼得退了三四步,掌中的神光也被他真气压制没了光亮。归墟之眼中并不大,一面是阴极吸纳之口,是一处巨大的漩涡,被卷入者便会进入无限的轮回中。一面是阳极吐纳之口,也是一处漩涡,只是这处漩涡却是通向归墟上方的东海。我这三四步便退到了阴极的吸纳之口边缘。那阴极之地乃万物归纳之极,力道极大,我刚一靠近便感觉周身法力尽数被吸,才勉强使出定身咒,却仍是被那股力道吸了过去。
“夫君!”情急之下,我脑中一片慌乱,禁不住脱口而出。
“月儿!”勾陈君猛地冲上前欲拉住我,但他离我较远,待他飞来时,我已被吸入阴极之眼。
那黑衣人听我呼喊夫君也同时伸出了手,他离我较近,纵身飞出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臂。与此同时,勾陈君身形利落地也掐住了黑衣人的咽喉。
“杀我还是救她,你自己选。”黑衣人虽受制人于,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没有半分担忧的样子,倒更像是纨绔子弟的一场豪赌,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