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呱呱叫!”我只听远处传来一阵男人的叫好声,但眼前落下的却是月孤枔公主。只觉得自己眼睛不够使,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远处何人?”海雒笙喝道。
“额……亲戚……明月的亲戚……”我向远处望了望,只见石像生前站了两个衣袂凛然的公子,长发飘舞,仙风道骨,却并不上前一步。我皇室内外却并无此亲戚。我记起小灰说这帝陵除他家星君,也只得天宫帝王血统之人可进。可是我与海雒笙、月孤桐皆为凡人却一一进得,我等与这天宫帝王之家有何关系?还未等我细想,便听石像生外一人道:
“明月,明月,我是不延胡余。你莫怕,我特来助你。”
“胡言乱语?”我只道自己未听清楚,这世间怎有人叫如此怪名?
只听得那陵外有人哈哈大笑。“胡言乱语……胡兄,看来若是一个人将你刻进骨子里的深刻,不论何时何处都抹不掉这记忆。”
“我说,我是拉你下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瞧热闹的。你拦住我不让我进陵,这山高水远岂不白来一趟?”
“你怎如此心急,那石像生是镇墓灵兽,不是你我斗不过他们,而是怕动静太大,惊动了天上当值功曹,岂不更坏事?稍安毋躁,稍安勿燥。如今人你也见了,事也了啦,你还侍如何?”那胡言乱语身旁有一高个男子不紧不慢道。
“哪里了啦?你没见这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眼见明月受万般苦,历千般劫,你这当兄长的当真一点不急?”
我只听得糊里糊涂,我有七位皇兄,但何时又多出一个兄长?这胡言乱言说话当真不着边际,我又何曾识得他?
“胡兄,亏你也过了这许多光景,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历的劫,要走的路,无人可替。明月身负使命,她的劫,她的苦,只能她自己承受,你我都帮不了她。”
“那你此来何为?噢——我知道了,瑶姬你快着点啊,一会法会散了咱们再回就让人发现了。”那胡言乱语冲着月孤枔道。
月孤枔从地上扶起阿娇,“侍香,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你,你是月孤枔公主?”月孤枔笑笑并未回答。
“你我前世相交,今生再见,也是有缘,因前日那混元肚兜烧毁,星君回天宫寻九天玄女织补,即将完成,星君感知你有难,便匆匆来救,玄女织完便寻了我托我转交星君。有混元肚兜,你那两个孩儿便可如常人一般。”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两件孩童肚兜。
阿娇拿起两件肚兜不喜反悲。捧着那肚兜仰天大笑,直笑得我毛骨悚然。
忽然她扔了肚兜从袖中抽出一把昔日曾赠与我一模一样的弯月金刀,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将一对双胞胎割断了咽喉,只看得一众人等皆大惊失色。那血溅了一地,这世间竟有此等惨绝人寰之事。
“阿娇,你,你疯了?他们,他们可是你我的骨肉啊!”星君跪在地上抱起浑身是血的两个孩子,悲不自胜。
“你们都以为我疯了?哈哈哈哈……本宫若不杀他们,他们在这世上岂有立足之地,他们非人非妖,非魔非仙,如今本宫已被废,母国摒弃,天地之大却终落得三尺白菱,子若无母,你让尚且年幼的他们日后在这世上如何生存?自古罪臣之后便被伦为奴、为妓,生不如死,有了肚兜又怎样?一个凡人生成如此面目,难道不是生不如死吗?难道在这荒野古墓中自生自灭?与兽为舞?殿下这十年应该感同身受吧?”阿娇转身看着海雒笙。
“自古成者王,败者寇,侍香又如何,阿娇又如何?这一世我心心念念从始至终只爱安王一人,却嫁给了一个半人半兽的狼君。明月你只道自己与所爱之人十年相守不得相认,本宫岂又不是?”阿娇目光凌厉地望向我。
“当年安王殿下的眼中、心中,望的、念的只有明月,自从和亲之后,殿下的眼中便只我一人。我只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人,但自从和亲后黑风便不听召唤,湛卢便再也难见,殿下的字迹、性情皆为大变。自那孩子降生,我便一直怀疑,自己所嫁究竟何人,我,即想知晓,又怕知晓,心中整日里悲喜交集。喜的是我所嫁之人是白民太子,悲的是所生之子是狼君之子,你让本宫如何面对?本宫若不杀贵妃,你我一家便无生机。本宫杀她,也是为了和你相守,不管你是人还是狼是神还是魔,十年相守,你我早已成同命相连。星君若丢了这太子身份,必遭灭门追杀,又如何在这世间相守?你或可得道成仙,我与孩子又该当如何?那日本宫明知明月送来的是道催命的亡符,为保全家,却还是前去赴死,本宫若得手,如今便不是这般局面。你们说我疯了?本宫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我全家罢了,本宫所言哪句不实?”阿娇环视众人,一副不屑的神色。
“你,你口口声声说与我再续前缘,你何曾想过我的感受?你何曾想过我心中所想为何物?为何人?为何事?仙又如何,神又怎样?都给不了本宫想要的生活。本宫自幼生于宫中,宫廷纷争尔虞我诈都只不过是皇权厚禄锦衣玉食所必需付出的代价罢了。你以为本宫机关算尽和亲之时抽得吉签,欲与安王相守一世,你们又岂知本宫出卖皇兄出卖母国,将兵权拱手让人,一生受千山暮操控的煎熬?这世间何事不需付出代价?”阿娇冷冷地笑着,那笑里分明透着刺骨的寒意。
话未说完便手起刀落,抹了脖子。
那抱着孩子的星君惊呼一声:“侍香!”冲过去,抱住阿娇,一双金目黯然失色。可怜那阿娇临死前,还望着我身边的海雒笙。那脖梗中的血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慌乱中星君催动仙法方才止了那血。
“她此世命数已尽,星君岂知,逆天而为必遭天遣?”月孤枔叹了口气道。
自古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之将死回光返照。那阿娇被星君施了仙法眼见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目光却是无比清明。
“狼君。”
“侍香,你终于记得我了。”